情感碎片(组诗)
甘肃 陈宝全
《放风筝》
三月,风起时
无垠的天空慢慢地拥挤起来
蜻蜓、蜈蚣、燕子……集体合唱
一条鱼在浮云里戏水,打开内心的翅膀
原本,三月就是由这些会飞的词语重叠起来的
不留痕迹,却把自由推向了辽阔
现在,我愿意他们是军红、跃勤、忠太……
我不在乎时好时坏的天气,不在乎
纸糊的风筝打满补丁,会不会飞向天空
那怕它就挂在墙角,我也愿意回到那个小村庄
和他们一起打理破损了的旧风筝
在体育场的假草坪上,这是我看到春天开头的一幕
我试图从儿子奔跑的速度里,窥见多年前的某个春天
而它却渐行渐远,我叫不准那些熟悉的名字
其实,我也乐意做一个观望着,怀揣着一点小小的心事
在忽紧忽慢的风中,做一个披头散发的小父亲
看着他们把快乐放过头顶
《分行的疼痛》
前几天还绿还嫩的叶子,挂在枝头
坚持着生命最后的表情,现在
那些枯黄的叶子,被风吹着满大街翻滚
一杯曾经安静的水
因为下午莽撞的阳光,变得混浊、暧昧
而我痛恨——这种摇摆不定的生活
我看到那个灵魂出壳的女人,轻得像蚊羽
跌落红尘,拒绝渐次清晰的时光
我的到来,必将带走她的青山、绿水
那个跟我大声说话的人
现在低下身子贴近大地,成了大地的灯芯
他走过的路,就像一次简单的呼吸
太阳落山,白天变成了黑夜
母亲的黑变成了月光下的白
——比月亮更亮
大雪来临,我怀里裹着另一个自己
在多变的节气里奔跑,把难以启齿的话
分成了行,并居中或者对齐
《意外》
他的苹果卖了高价不是意外
他高兴也不是,他赌博是意外
妻子喝农药——是意外
大地总是收下一个人再吐出一个
她十五岁的儿子跪下来苦苦哀求
给这个土堆留条缝,哪天娘就出来了
——这是不是意外
雪落下来,整个赵家湾就白了
他早早起身架火,煮好罐罐茶
“她娘,起来喝茶了”
“这雪厚的,把你就冻死了”
他精心打理着坟堆
用身子堵住肆虐无情地北风
把自己跪成一块墓碑
他说这辈子走过了太多路,遇到过太多的坎
没有哪一块像这块土堆一样,绊得他刻骨铭心
——这还是不是意外
《真相》
因为背风,所以温暖
因为向阳,才适宜安身
北风在吹,请允许一个被驱赶出门的老人
在工行门口的取款厅里小住
花朵总是用来让叶子后悔的
我多次看到家里的君子兰,花箭被叶子夹住
——如果一松手,它必将无限灿烂
显然,他是一只受伤的羊
有人进来,他立马把刚刚舒展的身子缩紧
法院就在跟前,我试图说服她
她却锁住嘴巴,捂住一个秘密的出口
只丢下一句有问题的话,慌乱逃跑
《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不要回头,不要说你走得疲倦
岁月无痕,流水无声,哪边才是回头的岸?
现在,我允许一滴露水
和早上的太阳一起私奔
允许一只雄鸡对一只母鸡,叫出爱
叫出他们的大好河山
请允许我怀抱石头,冷若冰霜
也请允许我拉开布帘,我爱这个冬天清心寡欲的下午
早上出门,我看见一只红蚁的小
也看见了一个女人眼球的大
而我的笑一再被这只撒欢的狗——喊住
儿子和太阳一起靠着我的后背
“儿子,抱紧喽”,我不会轻易丢掉你的小
当我写下生活,窗台上的绣球花开
多么美好,一伸手,我就会掐住它的大紫大红
《给你一抹人间的阳光》
现在,你终于安静下来了
不吵,不闹。从地上到地下
你有力地走过了一生
现在,我可以为你点一根烟
在你的遗像前,作持久地对视
你走了,沙发、烟灰缸
拄拐、轮椅、夹竹桃……
这些与你有关的事物,他们还活着
替你谨慎地晒着太阳
一抹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
洒在你的脸上,微微的笑里
还闪耀着人间的阳光,一缕香烟丝一般游离
你的?我的?混在一起
它们替你在人间走了一趟
?
此刻,你的妻子,我的亲人
她推门进来,你知道吗?
这是我所见过的——落日下最大的漏洞
北风,这赶路的鞭子正抽打着她的后背
多年之后,你们会在哪里重逢、厮守
谁给你们一抹人间的阳光?
《和一棵倦怠的杏树》
北风吹过山梁
把眼前的事物吹得越来越荒凉
好像几年了,在县委巷的四合院里
我在邻家院里的一棵杏树粉色的花
和黄澄澄的果子的啜泣里停留过
张望过,咳嗽,并大声地说话
又是一秋,为了一次简单的凋零
我们整整对视了一个秋天
我在你小小的忧伤里,反复回头
叶落至尽,你将一丝不挂
漫天的蓝里留下干净的印迹,它曾经是绿色的
而我抬头张望时,直接与一片流云相遇
现在,我允许你仓惶的出逃
背负生命的轮回,你会是谁的图腾?
踩着黄色的叶片,收紧嘴角的缄默
我努力走出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今年,我的又儿子长高了许多
下一个春天,一踮脚,他将迎头赶上
抓住你手掌里脉络清晰的绿
《伤 口》
我们交换着目光
在一座城市以南的某个酒店里
透明的酒杯
光丝窜动,又迅速撤退
啤酒沫挡住了去路
像一个女人的手捂住伤口
你,就坐在我的面前
我像一块巨大的伤疤
窗外的浮云,离我们越来越远
它怕你猝不及防的追问
这柔软的光继续在你的脖子上
侍机落脚,却仍旧一路打滑
而一个心怀鬼胎的人
他终将晚节不保
陈宝全,生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甘肃静宁县人,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飞天》、《星星》、《文学港》等纯文学刊物,有作品入选《飞天》60年典藏·诗歌卷。现在静宁县委宣传部从事新闻写作。
联系电话:13830313155
邮箱:[email=jinninxcb@sina.com]jinninxcb@sina.com[/email]
地址:743400 甘肃静宁县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