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泥狂（外4首）

我为泥狂（外4首）

●余燕双


1
潮水退到哪里，血浆一样粘稠的秀山岛涂泥就铺到哪里
你看海平线那位穿泳装的少女
驾着小舢板模型，单脚用力也蹬到哪里

2
仿佛犁地，却没有野草
只有鱼虾、贝壳、小蟹以及浪花翻起淤泥底下的阳光

3
泥巴不会像岩浆那样有***，它是平淡的
保持波浪的形状，悱恻，缠绵
像赵传的歌声
她很丑可是她很温柔
如果黏在身上，就是一位老母亲叮咛，从一个梦进入另一个梦

4
去一趟秀山不容易，要坐大巴，轮渡，咫尺天涯
当时我扑倒在秀山的怀中
与小孙子跌打滚爬
带一身泥巴如带一贴药引回到鳌江，悬壶济世

5
在新河路，光洁的玻璃幕墙，阳春白雪，一尘不染的白玉兰
清洁工人小兰早晚两次
开着喷水车，驱离飞鸟带来的尘埃
我发现整个鳌江是一只橘子，鲜艳光洁的橘皮

6
把秀山的泥巴粘在镇中心明珠广场
粘在行人鞋底
粘在郊外
粘在橘瓤上
粘在鳌江人梦里
杀死形形色色的寄生虫、懒虫。护肤，保健，延年益寿


雷声大雨点小

轰隆隆……好响的雷声，感觉是一辆老式火车在屋顶滚过
十亩田礁方向又闪了几下
风卷起惨白的乌云
母亲坐在正房门口的竹椅上
摇着蒲扇望着门外
唠唠叨叨说：
光打雷，雨都集中在80年代下了
今天灰坛也没打湿
老天爷光动口迟迟不动手
这算什么雷阵雨吗？
我说：雷声和雨点不一定构成正比关系，母亲用迷惘的眼光看着我


埭头村的路

一家一户捐资通往埭头村的水泥路，在斗门桥这个地方打个结
往岙底和铰剪岩两个方向尽力拉
一条深红的领带
套进穿解放鞋的老村长脖子
七间房门前的风车
张开翅膀象一只鸟的标本
发出空洞的回响
桑树砍了，早稻正在积极拔节
长六亩的蛙鸣又尖又细
荣福婆家的炊烟断断续续一声叹息
燕子来了又走，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阿三家的绿色版图日渐枯萎


抓赃官游戏

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七间房，十几个七八岁孩子坐在门槛上
翘着二郎腿
我来念着温州童谣抓赃官
点指扳扳脚踏南山……
做官勿清，勿如烂铁钉
铁钉好回炉，脏官害人精
每念一个字，点一个人的大腿
点过去，点过来
念到最后一句：
害人精，就是你
你就是贪官，你就得清理出去。一遍又一遍，抓了一大串


老虎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其实埭头山已没有什么老虎了
老虎跑到童谣里藏起来
产下小虎崽
寄养在我体内慢慢长大
变成老老虎
老虎趁人不注意，从肋骨间跑出来
虎性难改
怎能放虎归山呢
我把它按进去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最多只能打到一只小松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