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藕海，我一次次放低目光（外八首）

[b]在藕海，我一次次放低目光（外八首）[/b]
文/秦时月

我的目光，从你那花、叶、茎、杆
一路下行，跌至，那任何人也看不见的地方
那世目不及之地啊
是多么令我注目、流连，和遐想
那恣意流淌的水啊，那淤积过膝的泥啊
一次次，拨动着我滚烫的心房
那深藏在地底盘根错节的藕啊
一次次，把我的目光拉低、拉低
低到不能再低了，低到我匍匐在它的背上
听它不住喊着“起驾”的声音

[b]采藕时节[/b]

比起那接天连地的气势和铺排
我更爱你——花谢叶落杆枯的衰败
你那残枝败叶下隐藏着的真身啊
浑圆而饱满。那些身上溅满污泥
脸上淌着黑汗的汉子和婆姨，脸上写满兴奋
那些扮着鬼脸的娃儿，在尽情地嬉戏
这是他们的快乐之海、幸福之海、丰收之海
在藕海，他们锄挖、脚踩、手掰、肩扛
那些洗得发黄和漂得雪白的藕啊
撩拨得那些挤在岸上的箩筐和扁担
吱吱嘎嘎，兴奋地叫个不停
此时，山村的风，抓一把都是甜的

[b]母亲的恐惧[/b]

我分明感觉到了母亲的恐惧
上个月，东头的桂花娘走了，八十一
前两天，西头的幼安爷也走了，七十九
至于那和老家一河之隔的杨家岭、李家垸
走的人就更多了，隔三差五，前走后续
母亲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隐隐的恐惧
我无语。再过两年，母亲就八十
母亲说她很喜欢这个数字
其实，母亲喜欢比这更大的数字

[b]开在深山的荷[/b]

你不问出身、不择土壤
生长在，山村那一弯清浅的池塘
对着清风明月兀自摇曳和开放
高挑的荷杆，撑起你的绿盖头
托着你，如少女初潮似的笑脸
任过路的山人睨视，爱看不看
直至，沉寂的山村被市场经济的勺子
搅拌，稠得化不开时
你这才迎来一拔一拔兴致盎然的客人
他们或站在岸边，或潜入荷下
对着忙碌的相机，咔嚓、咔嚓
觅尽，你的芳姿与秀丽

[b]我想，你低头的样子一定是在自省[/b]

更多的时候，我们看到的是你热情的笑脸
向着太阳和大地，展露出你的温暖和炽热
而当黑夜降临的时候
你便透示出自己的另一面
低调、含蓄，与谦恭
我想，你那颔首低垂的样子
一定是在自省，你一定是在想：
向阳的日子，我做了些什么，有哪些收获
还有，哪些教训需要汲取、不足需要改正
以便，明日太阳起山的时候
把头颅昂得更高、身板挺得更直
把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阳光般灿烂和辉煌！

[b]大地之灯[/b]

那盏灯，亮在大山的褶皱
古风犹存的山湾。昏黄的灯光
把老人佝偻的身影投在地上，挂在墙上

那盏灯，照着老人昏花的眼
和日渐衰老的容颜，以及蹒跚的脚步
白发如芦絮在飞啊，像画家的工笔、素描
简洁而清晰

那盏灯，总挂在我心上
即便她和大山一起睡去
在我心中也永远是亮的
照耀着我不绝的归程

[b]伤痕[/b]

你小子也太不勤快了
一年就这么一回
还是国家法定的假日
小车不收费
老天也不下纷纷的雨
断魂的日子路上不断行人
就让那崎岖的山路练练你的脚力吧
看那张牙舞爪的芭茅伸出狰狞的手
在你眼脸手臂上划满伤痕
不住喊痛

[b]简单爱[/b]

你是爱我舌尖上那小剂量的毒
还是眼里那大批量的霾
抑或泛滥在体内的桃花溪、春江水?
你肯定不会爱我腹中的九曲回肠
脑里的七窍八弯，也一定不会爱我
那把你看得严严实实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至于那些你从不在嘴上说道的我的持家小智慧
我想你是不会欣赏的
你会以为那是制度安排，或是我天性使然
既不会以此为荣、为美
当然也不至于认为我是在犯贱

[b]月光如水[/b]

月光从东山上泻下来
漫过山坡、沟渠、村庄和农舍
覆盖在，那一汪汪的水田上
我们在如水的月光中缠绵、呢喃
谈罗密欧和朱丽叶
也谈田螺姑娘和青蛙王子的故事
田埂上那萦回盘绕的风
轻拂着你凝脂似的肌肤
小草缀满亮晶晶的露珠
就像你忽闪忽闪的眼睛
小村遮蔽着无数双好奇的眸子
看那定格在岁月源头的一幕
愈推愈远，又愈拉愈近


作者简介：本名张友琴，男，湖北省作协会员，现居湖北省武汉市。有诗歌、散文、报告文学、文学评论作品在《星星》《诗选刊》《诗潮》《诗歌月刊》《中国诗歌》《湖北日报》等报刊发表。
通联地址：湖北省武汉市江岸区后九万方三村3—17号丁栋1单元302信箱（中国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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