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b]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b]

葛海林

接近年关的北方小城
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出租车司机正准备把下工的搓澡工送回家就收车
忽然两个肌肉男叫住了车
一上来就嗲声嗲气地秀温柔
出租车司机知道他们是同志
他们可能在饭店潇洒一夜
然后各自在天明回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的程序之中
他们刚刚依依不舍地分手
又上来一个满身酒气的络腮胡男人
他说自己没带手机借用一下
可是一打就是十几分钟
出租车司机想把手机要回来不停回头瞅瞅
络腮胡男人急了把手机扔到窗外马路牙子上
出租车司机想发怒
可是听络腮胡刚才手机里问溜冰毒的事情
就无可奈何地罢休了
一旦让公安抓住自己有罪也说不清
络腮胡说自己身上没有零钱
求出租车司机先为自己买盒***他要回家取钱
出租车司机有点不相信可是这世界见怪不怪
他早已经适应了
络腮胡上楼去取钱
出租车司机苦等了三个小时直至太阳升起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上当受骗
摔坏了手机贴上药费还被宰了车费
出租车司机郁郁寡欢地开始回家
地上翻飞的黄叶多像他无助的心境

接近年关的北方小城
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小吃摊主夫妻被叮铃铃的闹钟惊醒
他们火速地披衣起身冒着严寒推着锅碗瓢盆
在人们还没有醒来的时候
就点火做饭
老豆腐油条八宝粥米线的香味弥漫在小区和马路上
人们急匆匆地光顾急匆匆地付钱急匆匆地上班
小吃摊主夫妻脚不沾地地忙碌着
这是他们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
也是最幸福的时刻
他们一年中所有的花销都靠这一时刻的辛苦和忙碌

接近年关的北方小城
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小姐开始离开嫖客狂野的胸怀
清点带着汗珠带着烟草味和酒气的或干净或肮脏的钞票
再有几天她们就将结束这难以启齿的生活
踏上回乡的列车
然后在过年后为失明的妈妈做眼科手术
为老大不小的弟弟兑现早就承诺的婚约
然后平平静静地嫁到远山的那边
那个中年丧妻的暴发户正在等着她上门做饭洗衣解闷

接近年关的北方小城
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政府的秘书刚刚把第二天县长要做的报告写好
打印出来装订好后放到县长办公室的办公桌上
顾不上睡觉顾不上吃饭先去送孩子上学
爱人叨唠为什么你们总是爱晚上加班
有什么不能早些在白天准备
秘书揉揉惺忪的眼泡说
我们这工作就是这节奏
睡得比小姐还迟起得比公鸡还早
接近年关的北方小城
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身着黄马甲的清洁工刚刚把分段的责任区清扫完
回家担心惊扰家人的梦乡
就把装修边角料点着取暖扎堆儿唠嗑
他们和她们流着清鼻涕说着粗话
时不时笑声把火苗沸腾
他们在冬日的清晨
把欢乐的种子播撒着
把洁净的种子播撒着

接近年关的北方小城
清晨，路灯熄灭的瞬间
矿工们穿着工装在寒风中等接送车
算上这个月已经有半年没有开工资
煤炭市场低迷又加上煤矿打白墙
烤火费没发物业费没交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矿工们真的不知道煤炭市场一直低迷煤矿一直打白墙
自己一家子的日子将会怎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