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晓明的诗：《高原夜昼的幻想》

宋晓明的诗：《高原夜昼的幻想》
《高原夜昼的幻想》
1

一切都远了，一切也都近了
山坡下的房子、街道、行人湮没在新的地平线下
声音像进入巨大的裂缝
突然滑落得深不见底
一条地平线将新旧世界隔开
越走越寂静了，也越走越空阔了
天地之间除了阳光与空气好像别无他物
它们与大地紧密接触
触角另一头紧挨天空
天空忽低又忽高
空旷的阳光与气流下
大地的皱褶上
一些说不上名的植物时断时续填补着空白
我走过它们，一些正绽放着浓烈的色彩
一丛丛的香味也是浓烈的
我打开我的呼吸之门，把它们大口吸入吞下

2

我的脚步在这里变得安静了
心也是安静的
那些巨大安静的缓坡在风与阳光下
风携带着香味，阳光毫无杂质
只有自己的一丝干燥味
天空还会洒下甘霖
雨露还会爬上那些叶子
一些鸟鸣声与那些草木的绿一样纯粹
我选中一块缓坡
那里光线充足，气流通畅
青草的绿向周边蔓延
我是要在那里建一个房子
一个简单的房子
刚刚能容身就好

3

在这里鸟鸣声成为最大的声音
如果我不说话就没有比这些鸟鸣更高的声音了
它们用不着害怕，我不会说话
以前我说得不多，现在也不会说
如果有一天我真在这里住下
它们也用不着害怕
那时我会学它们的语言
我们谁也吓不走谁
我与它们说一样的话
即使可能我学不会
我至少会像平时叫狗或者是猫一样
轻轻地去叫它们

4

一个种地的老人
一个劈柴的老人
屋前屋后的空地更显出房子的狭小
房子里什么都装不下
只能装下几缕新鲜的空气
与一颗思索的头颅
这里太静了，除了鸟鸣就只剩风声
还有几乎听不到的小草的低吟
以及光线与大地的交头接耳
高原是空阔的，老人的思考只与
一粒粮食有关，与一缕光线有关
与几声鸟鸣有关  

5

房子和老人只是一片大海中的孤舟
高原更多的时候是一个巨大的空旷
空旷的，而又是充实的
大片的阳光在这里停歇
停歇的还有鸟鸣
还有那一片片的绿
停歇的还有更多时候悄无声息的寂静

6  

只有我与我的影子在大地上走着
光线与光线纠缠着，风与风撕咬着
只是都默不作声
一直到日落，光线暗了下来，再后来
更加暗了下来，脚下的大地也漫延成
无边无际愈加巨大的空旷与静寂
如果说白天的静寂我喜欢
这夜晚旷野的静寂却是不喜欢了
除了我的脚步声还有一些奇怪的树叶声，便
千里无人，万里无声，并且身陷一片黑中
一棵树后面可能是另一棵树，一片黑影后面又有黑影
我知道在与它相邻下面那个世界
此时是另一番热闹景象
但它现在却是一个巨大的无声的空洞

白天，我从城市逃到高原
夜晚，我又从高原逃回到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