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梦境》

极目处，故乡颠簸于秋水之上
完整而空旷。一条在童年脱钩的鱼
咬住岸边水草安静的细节，它的表情
往往被流水的清澈忽略

只能想象，地平线上移动的黑点
是我的乡亲或者是一群蚂蚁，困惑将他们困在一处
他们疾走、奔跑，无视太阳阻拦的手势
坚决不放下背上的粮食

阳光的骨头在黎明前愈发脆弱，我的目光
经一夜露水磨亮的刀子， 剔开旧伤的疤
一些声音惊醒裂痕，某个裂痕一分为二
安置一个空洞

《适应》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一块铁在火中挣扎的热浪
一粒沙在水中咳嗽溅起的叹息，一面镜子在风中翻转时
水银的反光。镜子的正面出现一个瘦小的人影
一次比一次陌生

我总是努力地接近，板床下苔藓孱弱的绿
二十几层楼顶上坡田似的屋脊，它们联系的方式
是通过一场雨后那群爬向夕阳的蚂蚁。我躲在蚂蚁队尾
以爬的姿势埋住脸

这么多年，右手的老茧早已把握城市的刻度
当左手伸进右手，被右手莫名地攥成骨折
站在骨头竖起的尖刺上，我终于有了真实的痛感
一滴血滴在钢筋的纹路上迅速凝固

《缓慢》

尽量抑制内心的火焰。骨子里的铁已经融化
农具的样式开始扭曲，痛苦以各种形式展现
在城市，挣扎和呼号是没用的
这里不允许我复制想要的秋天

我喜欢眼前这粒灰尘，它比别的灰尘大一些
漂浮得更低更慢一些，让我有时间想象
它身体里曾经值得骄傲的盐粒、铁锈、花香、方言
抽身而去时空气的震荡波及的远近

我的右脚已经踏进夜色，左脚还停留在黄昏
霓虹灯抹布似的，将一些美好的光泽越擦越混乱
星星和月亮鄙视却不阻止，突然痉挛的左脚踢碎一面镜子
给自己的身体腾出一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