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组诗）

牧羊（组诗）

●余燕双


《通话记录》

对方说：知道我是谁吗？上个月在福建开会碰到你
难道忘了。她还说：今天到南京办事
明天路过温州要看你一下
我想真的活见鬼了
上个月在三明遇到的唯一朋友
回家途中出车祸遇难了
怎么又跑出一个来，难道是从阎王殿打来的长途？


《牧羊》

几只蚱蜢在稀疏的杂草之间跳来跳去
枯黄的秋天，芙蓉花落了
十几位来自附近山村的孩子排成2队在泥地上扭动着
做完第三套广播体操之后散开
有的在凹凸不平的小路慢跑，有的玩老鹰抓小鸡
有的跳绳，有的骑马嘟嘟，有的追赶蝴蝶
语文老师小国像牧羊人蹲在一块
不知来历的石头上，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抽飞马牌香烟


《磨刀》

这把来自金门的菜刀，割肉，切菜，刀锋上的佳肴
用久了，自然也会失忆的
变得迟钝
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拿出来磨一磨
磨去表面的繁杂
最好拿到鸡窝前磨，在广场上磨
磨给鸽子听，磨给梅花看
磨到十月，磨出血性
磨出前生和后世，磨出已经松弛了的弦，磨出1958年的呼啸声


《如果诈死一次》

选择11月11日光棍节这一天爬进水晶棺材诈死
请德高望重的朋友发布我死讯
我躺在里面悄悄睁开眼
看看外面谁烧的纸钱多谁送的红包丰厚
谁送的花圈是塑料的
谁作的悼词，谁披麻戴孝，谁在鞠躬
邻居阿二的钱还了没有
特别要看看20年的朋友小芳
是否穿那件黑色风衣，戴草戒子，看她哭起来有没有眼泪


《血统》

同学们说我是黑二类，我不应该背着黑锅乌龟一样从娘肚子里爬出来
我不应该姓贾，贾宝玉的贾，假的人
还胆敢取文卫这样神圣的名字
同学们责问：是谁取的。我说是爷爷取的
我不应该被反剪双手拉倒埭头山爷爷的荒坟前跪在一堆瓦砾上
斜阳暗淡，照着不阴不阳的杂草
同学们群情激奋批我以假乱真，简直是罪不可赦


《黑与白》

世界这样噪杂。戴着墨镜我忽略了流经身体的白云
灯光，花红柳绿
市井的喧嚣，暗语，潜规则
前人的繁文缛节
贯穿埭头村的东塘河抵到我心脏时已经干涸，
正义和邪恶，美与丑
我想污泥和芦花之间非黑即白，没有任何的灰色地带


《修禅》

下了一场雪，白茫茫的埭头山一尘不染
和尚洞的老道打开窟窿
冒出黑色的发髻。他想找点吃的
与一只野兔子打个照面，雪地上一些歪歪斜斜的脚迹


《单亲孩子》

妈妈
爸爸在哪里？
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
我很怕！
你去找爸爸吗？
如果遇到爸爸那样的叔叔来敲门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