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抵达（组诗）

[b]最后的抵达（组诗）[/b]

吴春山


[b]在一场大雪面前 [/b]

在一场大雪面前
交通阻塞，道路短暂休克
远方收藏起一粒种子的火焰
那么多匆忙、慌乱的脚步排着队
等候，一个坏天气的恩泽

在一场大雪面前
时间忽然停顿下来，那些陈旧的心跳
那些虚构的花朵和果实，停下来
让一位修理钟表的匠人
忘记路过的颠沛或流离

在一场大雪面前
天空献出秘密，小鸟关闭思想
一朵花学会为另一朵花举行葬礼
私奔的火车，悄悄地
悄悄地，驶过一片婴儿的啼哭声

[b]现 象 [/b]

一
秋天住在半山腰，并不陌生
沿透明的时间爬上去
一座原始森林
能否容纳下一个人无尽的想象

二
露珠敞开透明的比喻，周围跳跃着
灼热火焰
一粒种子，有了刻骨的隐情

三
沉默的石头，内心塞满孤独
身边的草木知道
风撤退时，它将努力寻找悲伤的方向

四
一朵花枯萎了
野蜂不该暴露它的秘密

好吧，偷偷给春天一记响亮的耳光
祭奠丢失的马匹

五
这些年，他看清了一些现象
他宁愿摸着夜色赶路
也不愿在路上遇到夜色

[b]最后的抵达 [/b]

火车抵达之前，远方，被一个人
隐藏在一截抽象的闪电中

多么漫长的过程呀，一瞬间
他随身携带的指南针，发出方向偷情的呻吟

他准备了糖果、虚幻的词、扑簌簌的鸟鸣
一些黑暗的补丁
刚好用来囚禁昨夜裸露的梦景

蚂蚁将生活描述成诗句
——路还在脚下
最后的抵达，他将带上骨头和阴影

[b]青 春 [/b]

那时，他种桃花，在目光中豢养一只鹰
有茂盛的阳光，从他的身体溢出，长成翅膀
寂寥的时光，便因某个季节开始舞蹈

月亮熟透时，他从她的脸上摘来花朵
一瓣、二瓣、三瓣……一个人，拨开心跳
品尝一丝甜密，一丝酸涩

黑白的记忆中，那只鹰
一直在掠夺天空的辽阔和高远
直到乌鸦的影子蔓延开来，他终于交出火焰的城池

这些年，回忆越陷越深
他将深藏体内的唏嘘邮寄给尘世
防止一截倾斜的夕阳，绊倒他躲闪的目光

[b]画 [/b]

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
掩蔽尘世的深蓝幕布，可以用来画画
——画远方，画白云，画绿皮火车
画城市的温柔部分，画远去的村庄和河流
画一只蚂蚁对另一只蚂蚁的敬畏
画手挽手前进的人民
甚至可以画一只鸟
让它沿废墟飞行
最后，画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他或许会用弹弓
射穿天空

[b]听一片落叶坠落的声音 [/b]

安静一些，再安静一些
可以安抚体内跑调的喧哗，安抚
正午偏西的阳光，月光打湿的蝉鸣
——听
风吹一片落叶的声音

——唰唰唰
从高处漫下来的阴影
一定还残留着小鸟的耳语、雷电的嘶鸣
梦的体温
现在它终于飘落下来了，在阵阵世风的催促下
多像一截卷曲的光阴
坠入深渊

凌晨二点二十八分
世界安静下来，所有的事物安静下来
他掏空身体，仔细倾听一片枯叶坠落的声音
直到他的体内
传来时间疲惫的呼吸

[b]导 演 [/b]

一个人的忧伤和一个人的幸福
有着本质的区别
废墟上的月光，曾让一位失眠者掩盖真相

昨夜的雨和今天的阳光，相隔一个深渊
阳光，降落在一滴雨上
我们都在这个过程中有过颤动

有时候，时间是走失的孩子
一切归于平静后，眼睛试图说服灵魂
蒙尘的东西都由生活，导演

[b]面对一只鸟 [/b]

终于，你停止飞翔
从蔚蓝色的天空，扔下一截闪电的
阴影

昨夜空荡荡的梦中
一个幽灵，悄悄地守住了缺口

我抬起头，用目光测试天空的温度
蓝色的天空，居然露出
一双眼睛的陷阱

一片羽毛，从天空掉下来
多像一片忧伤的雪花
落在一个人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