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头发（组诗）

[b] 拯救头发（组诗）[/b]

吴春山

1
我主宰着头发
尘世或生活主宰着我
我们共同在命运中打坐
2
十万根头发
仿佛前世豢养的十万个孩子
十万个冲锋陷阵的士兵
十万个病态的黑色情人
十万个葬礼上的闪电
3
在时光的阴影中，打坐
头顶的江山
被一列远去的绿皮火车拐走
当它咽下一个孤独的黄昏
我们必须有一场空前绝后的交谈
4
好吧，我们开始交谈
关于村庄、生活、尘世的欲望
关于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乌鸦站在黑暗中，闪烁其词
唯一的敌人，潜伏在小兽的目光中
5
麻雀们三三两两进城了
足以勾引我拾起一些陈旧往事
此时，月光抚摸着废墟
远处的村庄必定安静、祥和
谷物、柴垛正悄悄唤醒沉睡中的炉火
6
我是大山的儿子
曾经，麦子的苦难滋生成幻想
被风一吹，窜过流不出油的村庄
向山外飘泊，再飘泊
直到一个瘦削的夜晚露出破绽
7
离开村庄之前
我确信孩子们是拙壮成长的
孩子们从家族的长河中一路走来
走过风雨和阳光
面对生活，未曾凋落
8
我主宰着头发
尘世或生活主宰着我
我们共同在命运中打坐
9
我带着孩子们出征了
十万个孩子，十万个勇士
它们高举火把，一小寸一小寸前进
敌人潜伏在小兽的目光中
它们用身体摧城拔寨
10
在生活面前
孩子们被烟酒、欲望和岁月绑架
躺在枕套、卫生间、书房、办公室
默默地祷告
像生活夹着的半截尾巴
11
如今，一些飘渺的海市蜃楼
被我紧握手中，然而虚无
像生活围困住我的外衣
那些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孩子
仿佛尘世中露出的刺针
12
为冲锋陷阵的头发唱响挽歌吧
为欲望唱响挽歌
为旧日子脱下喘息
村庄的安静、祥和
只隔着一个幽深的夜晚
13
余下的头发是真正的王者
那些倒下的士兵、闪电、情人
可怜的孩子，过了今夜
我将交出整个城池
让它们在阳光纯净的地方升起饮烟
14
我主宰着头发
尘世或生活主宰着我
我们共同在命运中打坐
15
一条河传来湍急的水声
村庄里有绿皮火车返程的消息
尘世中万物永恒
趁散发微光的心还未老去
——从今夜开始，必须拯救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