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史（7首）

家族史（7首）

作者：余燕双



《蓝》

在南麂浸泡几天，吃饱了一肚子的蓝之后
坐上快艇，重温海风翻开书卷
学而时习之，不倦，不怠
这种博大精深的蓝有一些成为我血气里的一部分
在体内飞翔，接近了白云的高度
有一些生剥活吞了的蓝
来不及消化，如鱼骨梗在大海与陆地之间
颠簸起伏，我晕了，胃胀胃痛
不得不把其中部分僵化的蓝，吐出来，还给人家


《家族史》

一把木桨，就能打开埭头山的一条溪流
打开橄榄枝，打开宗庙
余氏始祖端坐在一片叶子的上方
左边一把锄头，右边一卷经书
水往低处流，枝梗向更远、更高处延伸
他和许多甲壳虫一样的族人
日入开卷，日出把锄，享受千年来太阳和月亮的光辉


《潜意识》

每晚看完一篇美文，熄灯
常常看见一只红尾巴狐狸，跑出了枕头
有时戴上面具穿着花裙子移动舞步在荒山古庙出没
有时露出带血的牙齿撕咬我的月亮
有时胆小怕三更鸡叫
有时敢坐到虎背上，走街串巷


《蝌蚪》

一汪水，就能看清自己长着尾巴的样子
鸟儿在天空自由飞翔鱼儿起波浪
在这个宿命的江湖里，我弱小，没有伟大的爹爹
但也不能有自暴自弃的念头
唯一希望是下一场春雨，好让我断尾
上岸，与兄弟们蹲在榕树下呱呱呱叫几声


《第一次烧饭》

一粒粒洗净的稻花香大米
翻动，沉入锅底
干柴在内心燃烧，我听见微风吹过的声音
脸上飘来红霞，呼吸渐渐加快
在这个敏感时刻要抛下杂念，掌握好每个关键节点
不要过于猛烈把自己烧焦
更不要太过谨慎，烧出一锅夹生饭
水蒸气掀开传统压力了
嘶嘶叫着，弥漫着，流淌着。一切要顺其自然


《顺溪之水》

顺势而下
到了张家埠这个地方
前面是混浊的鳌江，清者能自清吗
拐几个弯，希望减缓自己，能再看一眼南雁荡山的倒影
模糊，内心深陷漩涡，挣扎，茫然的生活，自省
几个回头浪，才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岩庵水库》

堤坝筑完那一天，岩庵山之水就此拦腰斩断
藏在深山：含蓄，温顺
不泛滥，不自满，像古代妃子
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堵与疏，灌输与开导，截流了之后
红叶与孤鹜齐飞，涟漪自内心荡漾，她的自由奔放哪里去了
莲步轻移，笑不露齿
中间的闸门像一条拉链四周罗带缠绕
七个纽扣加一个结
从此透过枫林，她望断江南路。“江南旧成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