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中的骆驼刺
都剐走吧，叶子刺儿
还有瘦小的躯体
脚下可怜又无畏的沙砾
原本是为荒原生的
既然剐走就别回来
怎么总是头颅刚冒血又来
这如同地狱下达的判决书
骆驼刺作不出抗争
没手没嘴拿什么抗争
留个名字叫就不错了
可能愤怒，可能喊疼
但是有谁听见——
在这空荡荡的漠野上
我爱着
我爱着乌鸦，喜叫还喜飞
从头顶领着我去开荒
站在高过芦苇丛的碱堆上
可惜太贪玩没为我记住数
苇花就落满了独轮车
我爱着细弱的红柳
在一望无际棉株高过我
的棉田，她在渠堤上摇曳
远远地象母亲在村口等我
我爱着沙鸥，飞在播种机前
带着播种机跑，播种机
带着我撒下春天的颜料
我爱着蚊子，水稻地里的蚊子
它们利过芦苇草尖的铁喙
从棉布钻进皮肤喝血吃肉
叮得又痒又痛，因为痛
我爱得铭心刻骨
大雁歌着从蓝天飞过
大雁歌着从蓝天飞过
抓棉朵的手颤了下
心动了下，有向往也有惆怅
能不能替我去趟家乡
去到父亲的坟前
看看狗尾草落籽没有
看看茅屋门前丝瓜架上泪滴
哪滴干哪滴湿
看看土墙又穿了几个洞
看看母亲思儿的脸上
哪根皱纹最深最长
可是大雁啊，你为啥要歌叫
静悄悄飞过不行吗
拖着你那断魂剪刀
沙 子
沙子，大漠上细细的沙子
是蹭着我的脸上去的
把漠风越撑越开
擦亮天空落地后
有的在有的不在了
走在大漠上的几个人
也是从我旁边过去的
看见他们走着走着就变细了
和我一起细成了沙子
一包腊颗颗油海椒
我嚼着腊颗颗油海椒
嚼着嚼着冬天就暖了
新疆的传说就到了秦岭
过都江堰过成都
拐弯到泸洲，大姐在灯下
揩着漉漉的手读我的信
98年春天的信，一眼就看到
我把她的泪水嚼碎了
大姐重新把泪水滴在信纸上
信纸上的三眼草就绿了
大姐又开始磨制新一轮
腊肉颗颗油海椒
兄弟，海椒是地里长的
猪是自己喂的，没花钱
只花了些白天和黑夜
挨着我亲爱的棉苗跪下
摸到它们的脚，一窝留二
就象先辈只留下漂泊和乡魂
跪在他们曾经跪过的膝窝里
在这个黄沙弥漫的春天
分不清年代分不清性别
砾风不紧不慢刮着，扬起的
沙砾中是不同省份方言
句句坚冷，有些钙化
是些敲不碎的虔诚
指导我定苗，船一样划
棉苗多远我划多远
我做的是基本效仿，包括姿势
包括鼻涕，有些滴在棉行
有些滴在苗上，几行下来
就滴汗珠，滴沙子
先辈一样把沙子收进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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