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听雨》
多少支鼓槌在敲打我的搪瓷缸子
我承认我的缸子里装的
不是水,是酒
五十二度的透明液体
灼痛我故作明媚的脸
多少只虫子在噬咬我的心跳
我不敢肯定是在睡前还是在梦中
撬起月色可渡的土路上石头的影子
打开腊月返乡时埋下的伏笔
引发一场泥石流
今夜,我确定溺于一场春水
一次次抓住在异乡容易过敏的词语
再一次次被卷入深水
左手抓住右手
右手够不到夜的手掌
只能保持敲门的姿势
《这个春天有点冷》
这个春天,风经过脚手架时
带走工头儿嘴里的哨子掀起的风声
把春潮留在这儿
补充兄弟们汗珠消耗的体温
然后迂回包裹
工棚里扎紧口的蛇皮袋
这个春天,围挡外公园的桃花
只开几支。像春天的补丁
遮住脚手架上的汉子狭窄的张望
他们面目苍白,嘴唇翕动
摩擦一个芳名的快感
和蜜蜂蝴蝶哄抢已经虚脱的词语
这个春天有点冷
石棉瓦工棚顶留给天空的缝隙
也是冷冷的颜色
一首关于春天的歌唱着《春天里》
怀抱春天的兄弟
不要花朵
《一只蝴蝶停在脚手架顶》
一只蝴蝶背负春天飞累了
停在脚手架顶
它叹息,沉默
翅上斑斓的颤音足以压垮
城市失去水分的笑容
没有人理它
旋转着扳手的汉子
不会随庄周入梦
他们已经习惯
春风扑面而来揭开眼角皴裂的疤
脚下路过的美女用仰视的目光切割
内心的冲动
至于蝴蝶翅上抖落的花粉
会不会迷了她们的眼
只是他们臆想捏造的场景
此时他们的眼睛半睁半闭
在卡扣冰冷的螺纹里
捏造一朵花
以及自己飞翔的过程
《坐在十七层楼顶》
我发觉我是容易生根的人
也许我的血管流淌着小麦玉米的基因
身子像蒲公英一样轻
现在我坐在十七层楼顶
这个小城的制高点
屁股下面的混凝土有点儿烫
混凝土里经纬交错的钢筋
是我根系发达的分蘖
经避雷线疏导
扎进大地深处
我现在脸色红润
大声地吼走调的乡谣
不显痕迹的内伤已在尾气里画地为牢
等我发现徒劳被无形的结界弹回
月光已流成一条河
《凝视广告牌上的女子》
凝视广告牌上的女子
不如说,是她的目光
肆无忌惮地锁定我
她的脸很白净
眼直勾勾的
清冷的月光下
凝固的笑容透出娇媚
媚得瘆人
和她对视
让我对时间和空间产生错觉
安全网兜不住溃败的目光
突如其来的一滴露水在某个焦点粉碎
我脸不红气不喘
《仰望》
我仰起脸
接近一块黑色的云
比夜色更黑的影子被风吹动平移
缓缓地
黑暗四合挤压的惊惧
由远及近
余光的天穹更显空阔
一条只能用缆绳摆渡的船
失陷于月色流成的河中心的漩涡
下游越来越近的黑点逆着风
冲向黑色的云影
这个时候我需要一道闪电
或者一场大雨
激活被乡音桎梏的肺活量
说一些甜言蜜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