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列车驶过(外十首)[/b]
吴春山
[b]丢失草原的马匹 [/b]
月光下的马匹
隐藏灰色暗疾,瘦削的夜
以飘浮的姿势突奔
水草丰茂的草原
如今被一群孤独的黑马占领
丢失草原的马匹
不吃草,啃着月光
从一条疲惫的鞭子中找到伤口
抚摸疼痛以后
轻意将前世交还给流产的母亲
牧马人守着破旧的马厩
扳着手指数数
一、二、三.三、二、一
最后的数字
传出黑色的钟声
是月光拴住了出走的马匹
还是马匹的嘶呜打湿了月光
草原静谧,星星泛着眼睛
一个巨大的阴谋
枕着马蹄声声
[b]麦子或月光[/b]
麦子成熟
七月,病倒在回家的路上
母亲种下流云
天空盛开一朵糜烂的花
远山隐忍
走失的羔羊
夜里常梦到盐和马
最后的叛徒
身着隐形外衣
散发出浅白的火焰
七月之前,濯洗
所有的麦芒
——缺失骨头的月光
瞬间,以叛离者的姿态
钻进我的身体缝隙
[b]夜风拂过我的忧伤[/b]
铺天盖地的夜色,像大雪
漫过山川、河流、村庄,抵达城市
漫过一只赤裸的鸟的想象
四面楚歌,那些养尊处优的花草
拔节的楼房、哮喘的甲壳虫、行色匆匆的人
从沉睡中醒来,奔跑
在废墟上相互告慰,呼唤乳名
雪越下越大,一只大花猫越过房檐
路过一片庄稼地和一扇虚掩的门窗
雪地里清晰的足印,触痛了夜的暗伤
另一只嚎春的猫,墙头等候交欢
裸露的叫声,夜的子宫激灵
为这个夜晚埋下伏笔
没有月光,生活的另一种方式发出的锋芒
像一阵轻微的夜风拂过我的忧伤
[b]玫瑰的妖艳暗合夜色的心事[/b]
这样的夜晚,请不要呼唤我的乳名
月亮还哼着小情歌,我躲进玫瑰的妖艳中吸呐馨香
流水主持一场盛大的晚会,音乐四起
盗版的眼神传递出轻薄的温情
此时不用担心有雨,那些妖艳的花朵
天黑之前,透露了马匹走失的秘密
玫瑰的妖艳暗合夜色的心事
有人开始兜售星星,蚂蚁趁机掏空夜色
流窜的风带来了春天痉挛的消息,玫瑰有毒
远处传来敲门的钟声,让这个颓废的夜有了插曲
[b]荒 草 [/b]
竟然就恋上了荒草
那些转世的红颜,无法说出的秘密
乱蓬蓬的黑针,挣扎着,突奔着
一场刻骨铭心的地下恋情
每一个清晨,在善于直言的镜子面前
从蒙尘的皮肤表面露出把柄
在这之前,它们与我为敌
几个露头的散兵游勇,曾占领过白净的城门
在妻子眉夹的镇压下,倾刻便平息暴动
事实上,五岁的儿子也这样说。荒草
一茬一茬收割不完的黑麦
仿佛一不小心,就扎痛年久失修的童年
荒草潜伏在暗处
它们从体内掏出灰色的虫子果腹
并携带鞭子,吆喝闪电或马匹出走
有谁知道,荒草。黑色的骨头
在一面刀片的审问下,渗出黑血
[b]列车驶过 [/b]
一片开阔之地
一列高速列车,呼啸而过
没有站台,只有快速上下车的旅人
河东挽着河西,仅一步之遥
下车之前,有人叹息
有人顺着列车挽起的风奔跑
内心的马匹,抽出鞭子
前方,潜伏的鹰目光如炬
有人在车箱内打盹,睡梦中
列车播放了一条花边新闻
黑色的语言,像时钟派出的卧底
那只鸟儿修复了翅膀,从打铁人眼中
传来旅程就要过半的消息
车箱的角落,躺着一张张簿簿的纸片
我将那些纸片对半折叠。撕裂
一半用来养鱼,一半用来钓鱼
偶尔从撕裂的伤口,发出阵阵尖叫声
列车驶过,还有什么可以拒绝
把春天还给春天
把乌云还给乌云
把自己还给自己
更多的时候,我看见时间推搡着时间
从指缝中,滑向深渊
[b]静静的一个人 [/b]
某些时候,我都是一个无动于衷的人
就像这个刚刚走远的春天
有种子发芽,有蝴蝶恋花
有胎死腹中,这些都与我无关
这符合我对季节的漠不关心
四季流转,其实就是一次简单的轮回
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努力做好串联
让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
相互取暧,平平仄仄
别讨伐逗留于体内的颓废想法
催生它的温床,是一条走过的路
沿途,有火焰在刀尖上的盛大舞会
有午夜夹着尾巴的孤独箫声
严冬或暧阳,都是时光的加速器
静静的一个人,走在来时的路上
绊脚的石头还在,鸟儿的歌声还在
抛弃那些锐利的刀子
让湿过的目光空无一物
让未来的梦,宠辱不惊
[b]前方有暴风雪[/b]
前方有暴风雪,路人请绕道前行
请裹紧风衣,戴上羊皮帽子
允许偷偷喝两口老酒暧暧身子……
咒语。一个奇怪的声音发出
废墟中盛开一朵黑色的花
夜的唇上,露珠正在收拾火焰
琐碎的事物,挣扎的生活
一个熟悉的身影挽着时钟疾走如奔
麦田失守。蚂蚁掌控了大地
陈旧的马厩露出形迹可疑的骨头
阳光还在排练救赎的颂歌,黑色的词
沉溺以后,打湿了一片远循的水声
前方有暴风雪,那个声音亦步亦趋
内心的剧场,灯火明灭
是穷途末路,还是冒雪前行
——与风雪无关,嗜酒的人今夜必须作出决定
[b]水声,水声[/b]
满世界充满水声
滴嗒……哗哗。黑色的心跳
大地苍翠,繁华之后
万物陷入一场困境
足印葬于风雪,低处花草倔强
长河两岸黑白分明
身体扛着身体赶路,方向裸露
前方第二个路牌有猫抓过的痕迹
慢一些,再慢一些
从旧时光磨洗过的碎片中,寻找
失血的胎记、一闪而过的鹰隼
水声四起,梦隐藏着梦
阳光长出色斑,经年的颓废
被豢养成一个温顺的词。春风桀骜
无意诱发一面旧墙的暗疾
终于窥见,隔岸花草沐浴
这个夜晚,请原谅我私藏了几片水声
[b]午夜的曼哈顿舞会[/b]
误入一场舞会
西化的部落,阳光被驱逐出境
模糊的面孔在向颓废朝圣
时间。音乐。舞蹈。灯光。威特朗干红
被一群叛离的人灌醉
午夜的曼哈顿,囤积着
一群用身体控诉伤口的人
此时可以断定
身体的某个器官
和黑夜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比如乳房,打开禁锢
轻意打听到了荷尔蒙的信息
比如眼睛,发出幽蓝火焰
隔着生锈的栅栏交媾
黑暗的缝隙中
我仿佛看到
一些白天的生活正被夜晚的生活
强奸
而我的痛苦
莫过于走在那道窥探的斜坡
[b]倾 诉[/b]
——致爷爷
爷爷
一只迅鸟从身旁一闪而过
吓跑了打铁的人
我的翅膀,被一群蚂蚁咬伤
整个冬天
我不得不抓住一片雪花
用它来取暧和疗伤
爷爷
老家的麦子又黄了
一只麻雀衔来一束火苗
熠熠的锋芒
在午夜惊扰我迷茫的梦
而那把生锈的镰刀
忘记告诉我,苹果藏有闪电的核
爷爷
小时候对你说
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寻找马厩
现在才翻过第二道山梁
那条道路就抛弃了我
一只形迹可疑的鹰,守住豁口
而我的绵羊,天亮以前丢失了方言
爷爷
有蒿草高过了你的屋顶
你喊不出痛。等待
我粹炼果核、修复羽毛、磨亮火镰
在下一个春天,咳出暗疾
收割那些——
高过一个家族的阴影和荒芜
吴春山:男,1978年12月24日出生于贵州北盘江畔的山城晴隆,有诗歌作品散见于《绿风》、《中国诗歌》、《山花》、《贵州日报》、《佛山文艺》、《黔西南日报》、《诗中国》等报刊杂志。通联:贵州省晴隆县沙子镇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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