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比城市正负零低一层的空间
空虚的地基,我打开
内心的一扇窗。朝阳的小窗
比仰视的眼睛略大
蜷缩在大地的胸膛
混凝土的墙壁无形地逼仄我的空间
踏实被挤压得彻底,温暖渍出白毛汗
我嘲笑上面城市的拥堵,和我一样的人
鄙视这个城市血管里的栓
梦里常做些伸展的动作
然后再安静的睡眠里被时间一层层包裹
在发霉的茧里等待,那条向上的楼梯
传送吱吱的开门声
《活着》
吐出蓝色的炊烟,胃痛
吸进尾气里的火焰,呕吐
麻木的胃找到一间没有镜子的房子
在堂瓷缸子的倒影里,大声地笑
或者痉挛
这样的吞吐异乡容易过敏的词语
蛇皮袋里残存的碳酸氢氨味儿
还能遮掩我半个身躯。另半个影子
在越来越厚的尘世之土下
继续寻找炊烟突破尾气的拦截后
遗失的盐粒和铁屑
《蹲包的人》
这座大桥是这个城市的标志
大桥两边护栏上坐满找活的人
他们拿着各种工具抽劣质的烟
用各自的方言交谈,和牛气的工头套话
桥下悠游的鱼才探出头
就被他们弹掉的烟灰烫伤睫毛
风刮来,他们盯着短裙被掀起时美女雪白的大腿
雨落下,他们用目光狠狠剔剜那些凸凹尽显的身段
他们大声地讲着荤段子
肆无忌惮地指点对面广告牌上眼睛勾魂的妹子
一个汉子说他的老婆也长那样的眉眼就是有点黑
旁边的汉子说那是他们的梦中情人
我也挤在他们中间想起老家的牲口市
这些曾经指指点点挑选牲口的人
现在说着牲口的话像牲口一样被挑肥拣瘦
然后自己讲价
《想到故乡》
这个时候,月亮对我妩媚地笑
清凉的光顺着小窗流进来
经我码放城分行的汉字逆流而上
像一群活泼的小蝌蚪
这个时候,霓虹是安静的
故乡的田野上秋风铺就的纸张正好发黄
老屋台阶上磨镰的父亲直起腰
左手拇指试过的锋芒
有意无意地割掉这群蝌蚪的尾巴
这个时候,父亲憨憨地笑
风呜呜地叫嚣。我的笔
失控于一个弯成弓状的影子
失去尾巴的蝌蚪跳上岸
隐匿于十万亩成熟的玉米林
《内心的石头》
黑夜里陷入黑暗,挣扎
动作的幅度不敢夸张
露水中的埃尘无比沉重
我忘记了心还未做好准备
父亲迎娶母亲的那挂旧马车
在今晚的入口疾驰而过
心跳仍旧继续
以石头的姿态感触故乡的气息
或者空想。清晨
老家河岸边洗衣的女子
坐在因我的抒情而面无表情的词语上
允许我不动声色地抚摸
《粉红》
这种色彩让我的心情好起来
三月的午后没有喧嚣也算不上安静
我听见阳光的吟唱
我看见蜜蜂和蝴蝶在争执
打断时光与粉红的姻缘
赶来劝解的春风忙中出错
拉下我微醺的面具
吹走两颊上不敢示人的粉红
我突然发觉一个自己茫然失措
另一个自己还有痛感
一些毫不相干的人对我讪笑
我失控于他们貌似颓废的做作
成了一个顾影自怜的梦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