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粜粮务》
这座村庄一定与石磨有关,驴子画出的圆
圈着我身世的秘密。延伸出的动词
渐渐撑不住粮仓的高度。村东头老铁匠踹翻打铁炉那天
炉膛里奔涌的红色的血液,我相信了
李半仙预言的那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如今我的自留田,只剩下三分
种植一种叫诗歌的分行作物,给跑丢的乳名遮荫
给迷路的乡愁,留一道秋天的车辙
给已由“动词”转换为“名词”的农具
留一张空白的纸
大田依旧盛产粮食,给“粜粮务”这个名词
还挨着泥土的假象。我的乡亲
无需再惊叹镰刀的腰,弯得近乎完美的曲线
而他们的腰还弯着,弯向生活的最低处
弯向命定的方向
《两扇磨盘》
没有理由不说出。它们相濡以沫的爱情
从远古走来 ,谁为它们镶嵌过美丽的形容词
是哪个石匠?把自己的爱情
用锤子和錾子,铁和铁撞击的火花
剔凿成乡村深处沉重的冠饰
请原谅,我的立意与粮食无关
与驴子无关。且只限今晚
它们一扇封住废弃的老井,另一扇
被搁置在街心的梧桐树下
相距三百米
我搬不动光阴之重,允许我把分秒磨成泡沫
企盼一场雨,把三百米的时空连接
流成一条河。再塑的石头涉水而来
像一头猛兽。当它们穿过城镇化新农村坚硬的躯体
回复了铁石心肠
《在春风里造句》
种子是春天的隐喻,曾经赤脚走在田埂上的父亲
正坐在桃花下沐浴春风。我一直痛恨的锄头
把父亲用黄土埋到腰的锄头,倚着墙根,
无辜地看着父亲,捧起茶杯时轻颤的大手
满脸茫然
此时的锄头,依然坚信村庄与田地的血脉相连
相信它对春天的爱,比早上牛贩子拽走的老牛的牛脾气
更执拗。它的尊严是铁的姓氏
即使被锈迹覆盖,也是春天的唯一
能招来春雷的引子
在春风里造句的我站在田野上,像个诗人
装作无视安静的春天,被现代化机械搅得乌烟瘴气
或者说是在用一些自欺欺人空想的,找一个流泪的理由
埋一些火种,否则
乡愁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