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边（组诗）

花边（组诗） 作者/余燕双



《很久没有晒到这么纯粹的太阳了》

石墙上
枯草稀疏辫子一样倒垂着
麻雀在稻秆中觅食
坐在这么纯粹的阳光里
呼吸泥土中混杂着还没来得及腐烂的枯草气息
吸口烟看梭罗的瓦尔登湖散文集
携带候鸟声的东风翻过埭头山的枫树林拂面而来
冬天渐渐消溶
一粒粒寂寞的种子开始舒伸了
仿佛看见成双结对的燕子
一阵阵的呢喃声
伸进大自然的脚趾丫
行根抽芽一点一点绽出麦子似的叶片


《真身》

这些神像
没有香火没人跪拜祈愿
它们就是一坨泥土或一块石头
站在城隍庙大殿中央
它们就显灵了
釉彩里面人模人样
黄马褂，朱笔，黑色令旗，铁面虬鬓
逆时针律动着一颗颗信男信女的心。有求必应乎


《花边新闻》

昨天的十三层楼房
来不及打开翅膀而飘下来的中年男子
冷霜染红的枫叶
风从这个枝头窜到另一个枝头
尖叫的救护车
拉长脖子围观的人群
五分钟一个班次的102、103路公交车同时到达
暧昧的阳光，光秃秃的枝丫
奔向城市各个方向的路人
谁会在乎早报下角的一条花边新闻


《在桃源火化场》

吹吹打打把舅舅送到桃源火化场入口处
排队买票等候，仿佛进入晋太元中
这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居然与生死联系在一起
想起他放牛，抽烟，居无定所
想起陶渊明的理想国度，漂泊的春桃
也想起今后我也要来这里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华威先生传》

几十年如一日，参加大大小小会议
讲老太婆裹脚布一样的话
串场本地有名的餐馆
搂抱各地女子，唱跑掉的老歌
退下来那个晚上醉酒归来
习惯性把老婆、宠物猫、宠物狗招来当做下属训示一番


《吉祥路3号》

每晚子时许途径吉祥路3号门口
总有一两位姑娘扭动腰肢
站在大红灯笼暧昧的灯光里向我微笑，向我轻轻招手
我停下来，擦了擦满是油渍的工作服
拖着幽暗的脚步走出异乡的小巷
感觉身心疲惫。回头不是岸，是一脸苦笑


《东河》

好像伊甸园的蛇或撑起西湖的白娘子
好像被人捏住七寸，白沫
突然停止了流淌
好像烈日下扭动、抽蓄、糜烂的肉体，好像上升的灵魂
好像远天的云朵、流星雨
好像刚种下的禾苗
好像你扶着它的叶片回家
直抵我千年的根须。晶莹剔透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