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组诗） 作者/余燕双
《删除》
删除媒妁之言
仿佛梧桐树删除呱呱叫的乌鸦
在鳌江新都大酒店工地的板房内，删除了神父的证婚词
删除了司仪、伴娘、烟花
删除了玫瑰和戒指
删除了六亲九眷、狗朋狐友
删除了恋爱
删除了欢笑和泪水
两双筷子直奔一碗兰州拉面而去，热气腾腾
半瓶酒糟烧，闭上眼睛
合上嘴，芝兰之气和男女的体味
纠缠在一起
唯一不能删除的是明天早上的面包和油条
《收条》
北漂，租小李纱帽胡同暗处，老天把体内的光
一点点收去。写上额头的苔痕
算不算她留下的收条。远处红彤彤一片
可能是灯火或窗花记录曾经的有过
连本带利，十年，一辈子，什么时候撕掉一撇两清
《杨梅是酸的》
杨梅上市了。一提起杨梅就心酸
去年从河南来温州
小豫吵着要吃
我带他爬上埭头的杨梅山
用竹竿子
偷偷地敲下青涩的杨梅
小豫吃进去
眉毛一皱说酸酸的，我泪水也酸酸的
《骡子》
昆鳌路
四匹雄骡子过去了
另四匹雌骡子随后也过去了
中间隔着
赶骡子人一鞭的距离。它们向九凰山方向走去
驮着一幢幢高楼的灯火
和弹簧似的
身影
《猿人》
那一天小二黑带着女儿
学校说她没户口
不能入学
她头骨突出，眉骨低平，身上没有尾巴，也不长毛
左看右看都像一个女孩子
隔了多年
不知她从猿进化到人没有
《银河酒吧》
小曼
又打开一瓶的红酒
坐在身旁
对我说：她是湖州人，与北岛同乡
喜欢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这一句
如果回到北宋
找一个柳永这样善解风情的男子
就好了
说着说着
说得我忘记了自己
是谁
《除夕》
一个人
坐在板房里
吃饺子
喝双鹿啤酒
出去
站在脚手架底下的一块草地上
抬头听见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
像机关枪
把异乡的除夕
打出
一个个不见血的
洞
《兄弟》
戴望远镜审视你
兄弟
你的骨骼是煤矿石构成的
血是黑的
我知道你从大山底下爬上来，心还在跳动
飘忽的目光，是否看见
列车挪动的细腰
它已向你***
上来吧
彼岸的荻花已翻过秋天
只差一水之遥了
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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