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荷
我打开一池秋水的深秋
看到一枝荷叶苍老的暮年
心疼了，我伸出手
抚了抚水面生出的皱纹，皱纹却更深了
随即落下来几朵唐代的蛙鸣
我饮下一尺秋风，两鬓霜白
荷叶弯曲的倒影是唐朝多余的时间
被落第的书生丢弃在这荷塘里
从此，一枝荷夹在诗经里水波不兴
我一不念书，秋天就安静地有点寂寞
一枝荷的青年是宽阔而盛大的
像唐太宗经营的太平盛世
当一只青蛙从荷叶上跳下来
荷叶上就沾满兵荒马乱的水珠
这个时候，我也愿意破碎了给人们看
数寂寞
寂寞了
我就牵出内心的一匹马
让它在雪地上踩出洁白的梅花
我不闻其香，只念其意
然后花去整个下午的时间
一朵一朵地数，直到雾蒙蒙的黄昏
从丢掉的最后一根烟里缓缓地升起来
红辣椒
摘下那一串红辣椒
便是一场不期而至的雨
挎在母亲左臂的菜篮子里
漏下来的除了我未叫出的疼
还有母亲不忍丢弃的黄昏
长大后，每遇到过不去的坎
我就吃几颗红辣椒
直到辣出汗来，直到挥汗如雨
直到我想起母亲挎进菜篮子里的那个夏天
空椅子
剩下来的余温
是留给这个寂寞冬天的果实
而那个起身走掉的人
多像一朵即将凋谢的黄菊花
越来越淡
那么，请你多年的孤单坐下来吧
坐下来听听冬树上的鸟鸣
你知道，它们落下来会是满头白霜
这时候的冷就像你衣服上的一排纽扣
可以从黄昏到黎明不停地扣上解开再扣上
其实，如果能坐下来会等到很多东西
比如一朵很美的云、一片很寂寞的叶子
以及一条思想很颓废的流浪狗
夕阳滚落山崖之后
你还可以装下整个凄冷的黄昏
暮色
草木枯萎，落下来的一些心情
交与暮色苍茫，交与远处安静的村落
走在初冬的小路上，不说崎岖，不说坎坷
说说周遭的空旷与寒冷，远处的树光秃秃的
停着乌鸦简陋的家，此时没人会叩响它贫寒的柴门
除了冷，除了即将降临的寒霜以及路边怜悯的目光
停下来，扫过四野的目光是辽阔的
像暮色中不可抑止的冷一样辽阔，而内心肆无忌惮地空旷
我钻进安静的村落里，像一只乌鸦走回了家
喊
如果这个时候大喊一声，肯定会落下一朵朵的冷
那片安静的云也会猛的颤抖一下，羞红脸跑开
一群牛羊会从山坡上下来，尾巴上拴着黄昏
在一条小路上摇摇摆摆，洒落满地白霜
暮色空茫，炊烟如水蛇妖一般钻出烟囱
喊声遗失，草木大片大片地荣枯
在内心修建一座空房子，不说十月以后的孤独
冷是硬质的声音，像一扇门打开时的叹息
夜晚是辽阔的，无数闪烁的星星像一群牛羊做的梦
如果有一颗不小心落下来，一定会掉进村庄的古井里
“咚”的一声，月亮便从井口升起
像古井的口一样圆，皎洁的月光有井水的清甜
此时的村庄是安静的，安静是路边遗落的秋风
捡起一枚，就捡起了自己遗忘掉的前世今生
再次大喊一声，月色生冷
门外
其实，我已失去了很多
比如，一个希望满怀的黎明
一个桃花灼灼暗带鸟语的春天
以及从一方温暖的怀里出生的阳光
与一把生了铜锈的钥匙
看吧，我早已打不开自己的翅膀
我在春天的门外徘徊了很久
已眉生衰草，满目秋风
我内心的桃花一朵一朵的开
它有说不出的美艳，可它等不来春天
打开柴门吧
我永远都是那个以打柴为生的农夫
让我捡回门内凋谢的桃花煮酒
让我饮尽门前的秋风，敲响春天的木门
我伸出细嫩的手捧住粗糙的幸福
立冬
呐喊一朵一朵落下来，云便不见了
我收起所有荒芜与空旷，午后有多么干净
你转身之后便纤尘不染，而我也只剩一身寒凉
你越来越瘦的影子躲进我左手的衣袖，安然入梦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忧伤，我愿为你一并拂去
以后的以后，请相信你眉眼的微笑是幸福的
再扫净午后的几声鸟鸣，我就可以静下来回到寂寞
回到一枚枫叶酿造的血红里，回到不久前的霜降
这时候打开的一本书里，文字是冷的
比如，你的回眸、转身、颤抖以及犹豫不决的站立
我被你牵来的一场北风侵占，沦陷在欲望向南的迁徙中
你“哎”一声，我便嗅到雪花打马而来的蹄音
生病的脚印
那串病倒的脚印
是一只小麻雀留在雪地上的
看上去，它走过的当时肯定有些慌乱
还有些着急，可能还会有些饥饿
我实在想不出一只麻雀在寒冷的冬天会发生什么
冬天，一直就是这样的冷
与小麻雀的叫声无关，与它的病情也无关
但是小麻雀飞起来，便会有一场鹅毛大雪落下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小麻雀躲到哪去了
它不在树上，树上光秃秃的
雪后，听到小麻雀饥饿的叫声
我也无能为力，医不好它的贫穷
冷是强大的，我送不出一个春暖花开的三月
我也是贫穷的，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冬天
除了一串生病的脚印，空荡荡的雪地上还有什么呢
墨梅
夜色的墨在宣纸上泼出梅枝
笔锋陡转，梅枝曲折而苍劲
你熄灭内心的火焰，点亮梅枝
在寒冷的冬夜里升起红月亮
而我是个内心孤独的人，捻破馨香
你惊喊一声疼，梅花便开满一纸
自始至终，我都未敢抬头
最后的伏笔，我却一直搁在心里
只是至今不知，那一树梅花又落了没有
听雪
安静下来，便听到窗外的雪声
轻如你均匀的喘息，似有梦的馨香
这时候我的内心是温暖的，夜晚也被炉火烘暖
我可以捧着一本书，在一行行忧伤的文字里找你
你还是那么害羞，一会儿藏在唐一会儿躲进宋
一袭白衣给我的感觉是寒冷的，如梦初醒
聆听你梦呓般的耳语，数不清你颤动的心跳
你就这样落在了我的窗外，我甚至来不及想象
来不及收起我眼眸里的虚空，我更不敢伸出我带体温的手
怕我的暖会使你受伤，使你想起旧时的小河
你还是保持冰清玉洁的样子吧，天使一般
我可以聆听你歌声里天籁般的孤独，透着纯净的冷
这时候我内心会不停地颤抖，爱恨也有一样的冷
而温暖只是暂时的，通红的炉火一样会熄灭
我合上书，你依旧会那般纯洁地躺在我窗外
作者简介：
刘忠伟，（1982—）男，山东东平人，教育学硕士，东平县作协会员，发表作品多篇。
作者联系方式：
271514 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戴庙乡刘圈村 刘忠伟
E-mail:tayiyicao@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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