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小城抒情曲(组诗)
弦河
在老桥吃一碗米豆腐
一只白鹭在水面上掠食,你所看见的
是另一片天空
我的行头像路过小城的过客
故乡用久别的乡音招呼
用新建的楼层抹去一些回忆
——它模仿一座古城
呈现,所谓的最初光景
但模仿不了古城的水,水的体温
水多么透彻,它承载那么多,虚幻的,真实的
仿佛呈现在你面前的景象都是虚幻
你要了解这座古城,你必须深入
水的内部,它的每一点水分子
你要爱这座小城,你必须学会像一滴水
像一滴水,深入古城的深
深入古城的静,深入古城的喧哗
此刻,小城是一碗米豆腐
坐落老桥,像一只伫立的白鹤
虎视眈眈,专研尘世的空
在五老山的松林中
谁也不能理解,一头野兽的孤独
它的夜,被黑夜的眼发出摄魂的寂静
误入凡尘的钟声,有意无意的抚平罪人的恶念
拒绝所有冲动。卧立的石头见证
一大片的松针如何化为泥土
在五老山的松林中之二
阳光被挡住,水停留在泥土的表层
这是大自然最深沉的爱
从春夏到秋冬,这是轮回
你如何看见一只鸟,飞出远空之外
直到所有鸟,都像石头般安静。
刺 客
一杆枪躲在黑夜之中,银弹如此孤独
狙击手抢先挡住猎物
我多么想抢在躺进棺材的尸体之前感受安宁
黑夜之翼被夜色中的灯火拒之门外
我,
身披黑袍,手持法杖
赶往自己的葬礼
它们哭泣的在哭泣,沉默的继续沉默
没有人为我微笑
黑夜中的黑
事实上是有人归来
身上没有光泽
被自己击中
黑代表另一种光泽
如果你在光明中迷失
你要在黑夜中找回自我
拆开武器
放弃目标
忘记生
同时
也忘记死
存在只不过是
另一种虚幻的
活
乌鸦的孤独
守灵的法师离开陵墓
躯体受到腐蚀
周围布满喜鹊,黑压压的恐慌
我留下石头为记:一群乌鸦
夺走我黑夜的一部分
你可以说是它的伪装
我的灵魂,飘渺、虚无
甚至腐朽。它独自
忍受炼狱
我欣赏,当一部分死去
另一部分获得荣耀(也许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但它的孤独还在
事实上,我用简单的方式爱这座小城
事实上,我在用一种方式
爱这座小城,爱生我的土地
爱一种方式,比如回到县城第一件事
吃一碗米豆腐、黑豆腐、米虾、米粉
它们代表这座小城的亲切,代表
久违的光
我还要在小城住一夜,重温它的夜
它的黑。你可能听见寂静
听见灯火霓虹的惬意,古城的萌
它们代表深邃的爱,代表
一颗树下多少落叶缤纷的璀璨
它们代表,一种简单的爱意
如果你来到:石阡,这座小城
你会读到我——弦河,独自走在龙川河畔
如果你来到:坪地场,这座哺育我的家乡
它长满了我的青草,你会读到我的每一寸神经
事实上,我在用我自己的方式爱这座小城
继承父亲的朴实,血液里流淌的满是温泉的沸水
我的爱、恨、情、愁都与它的春夏秋冬有关
我的成长,生命的源泉,人生的旅途
都以这座小城为起点,开枝散叶
经历岁月的起伏,我的爱与父亲的爱融为一体
耕种成为季节的第一部分,收割成为我们的希望
我们都是老实人,土地已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我们把爱爱成一种习惯的生活方式
并逐渐淡忘这是一种伟大的生存
在佛顶山,梦见磐石上的故人
我还在等,故人西去的磐石
粉红色的花卉
风将它压低
仿佛水波浮动
一念红尘,雨水知道我要离去
那个赶牛的牧童
手握折断的树枝
他抽打时光
抽打一些可能毫不相关的
我等不到黄昏
乘坐一班汽车来就注定在等另一班车回去
雨水从叶开始滋润,从粉红色的花瓣开始
这是表象,它所有生机
扎根泥土。所有绿的泽光
流失,并融入这个冬天,每一方净土
一只雏鸟的远行
在雾霭蒙蒙中挣扎
迎面而来的是风
风在山涧听鸟鸣
风懂来的人。前世它在磐石上死去
手上还有余温
苍 茫
我不知道,山是什么颜色
那些收割的稻田失去金黄
我不知道,水是什么味道
那条湛蓝的河流消失在远方
我不知道,天空是什么颜色
那辽阔的远空,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不知道,甚至不甚明了
一只孤独的雄鹰迂回不舍
只是为了觅食的野兔
一阵风就把我穿透了
此刻,我感受到穿过阡城的风
就像穿过一副空空的骨架
我与这座小城一起风化
只剩下骨头
浮雕上的一小块
这个冬天多么的冷
我独自走在泉都大桥上
一阵风就把我穿透了
从肉体到灵魂都是凉飕飕的风
我的身体充满了风的力量
我的灵魂充满了风的力量
大朵的白都在水里
大朵的白都在水里
那艘漂泊的船模仿不了江南
我在龙川河畔想念一个老朋友
一颗流走的鹅卵石被旅行的归人带回了故乡
映山红开在了桥上,哦,那些人工的装饰
如何掩盖夜幕来临,灯火的璀璨
大朵的白都在水,肆意欢笑
灯火霓虹,我不过是个归人,是个过客
一半的指尖在水面上滑动
岸上没有等我的姑娘,也没有我朝思暮想的女人
我的白注定了我异乡人的身份
在他乡是过客,在故乡也是陌生的人
在万寿宫,我恰巧是一个不懂小城历史的人
我所知道的宫都是皇宫
我所看到宫是首都北京的故宫
在石阡,万寿宫这座蕴含古城历史文化的宫殿
你要从他的远古开始,从一个少数民族部落开始
从温泉的传说,从万寿宫的墙壁——
如果你的脸皮有城墙转角厚,你要把灵魂留在这里
在万寿宫,我恰巧是一个不懂小城历史的人
我在这片土地生活了近二十年,我的所有习惯都来自
一个名叫翁子沟的村落,祖先从遥远的地方迁移而来
人在这里形成土地的一部分,成为水的一部分
其实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不朽的骨骼
移花接木,一座沧桑的断碑
布满时间的抓横,张牙舞爪,如果你了解夜郎古国。
祭祀许真君的神祗,历史栩栩如生
一对石鹤,把午后的阳光打在墙上,我恰巧是个赶路人
在时光里赶,在生命里赶,或是被阳光打在地上
或是打在墙上,那些或许死后才会有的痕迹
抵达楼上,在一场烟雨中
一场烟雨陪我来到了楼上
昨夜我在龙川河畔与一名女子相遇,惜别
各自朗诵孤独的成分
今晨我记不清她的模样
雨中海弥漫着她的气息,水已然融进这个季节
看到阳光,它居住在遥远的地方
看到楼上,她在一场烟雨中
我触摸的石壁,透心的凉
我告诉远方的朋友,我不能在此留宿
无法窃取泥土的沉重
也无法感知石壁的孤独或是饱满
于是让一声鸟鸣,带去远空
我的思念比一滴水轻,在我离开的时候
紧紧的粘在楼上的古巷里
那个我思念的女子,她也许在阡城的某个地方
我带着思念来,也将带着思念而去
也许不是,我为她而来,不得不匆匆而去
认 识
我知道,认识要从手心开始
触摸,骨骼的轮廓。它可能没有碑文
也没有篆刻,但我们必须相信
只有心灵居住的地方才有神灵的庇佑
只有爱才能带来最初的源泉
我一个人走在龙川河畔
带来了远行的步履,游子的乐队
我一个人离开,带走了他的灵魂
读父亲的空
深夜的父亲,手掌在灯光下才能看见
他的天。一辈子的酒话,一辈子活在酒话之外
唢呐和长号生锈了,你的话越来越多
一棵突兀的大树,海的深不过是你一只眼的深邃
我可以抵达海边触摸海的冷暖
却无法触及你眼眸的光
有时是我觉得视力不够,我太年轻了
离长大还有好长的路,有时我觉得是我不够高
还在长,并老是埋怨你凌乱的胡子太长
翁子沟好静,您却在翁子沟的热闹中活了大半辈子
他没有停息的意思,您知道他停息不下来
其实我知道您害怕他停息下来
他停下来就不是你的翁子沟了。他停下来
翁子沟的花就不会再开,你的酒就没有稻花的香
深夜的父亲,手掌在灯光下才能看见
他的静。夜的黑和光的亮使父亲迷惑
这不是酒能麻醉的。父亲,您是不是在怀念某一种时光
水泥路不止通向了县城,向最遥远的地方
不是山那边的山,山那边的海
是亲人,最近的距离,最遥远的情感
您用一辈子去维护家的和谐,现在只剩下一杯酒的火候
酒注定会醒,院子的桃花明年还开
我们还在继续爱,温和小酌,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刚好住得下一个人的空和静
于是剩下的空间留给需要斟酌的人斟酌
弦河,仡佬族,1988年10月出生。贵州省石阡县坪地场乡人。高中辍学,后南下广东打工。现漂泊上海。主编诗歌民刊《佛顶山》。著有诗集《致歉书》《玫瑰书》。
作品曾发表于《诗刊》《中国诗歌》《民族文学》《中国作家》《特区文学》《贵州日报》《中西诗歌》等多家官民刊。作品曾入选《2011年中国最佳诗歌》《中国少数民族文学2011年度选》《2009年中国打工诗歌精选》《肇庆当代新诗选》等多部文学选集。
E-mail:feixingxianhe@163.com QQ:404960381 手机:13764351376
通联:(555102)贵州省石阡县坪地场中学毛承贤老师转 弦河 (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