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寂寞
那只瘦弱的老绵羊驮住黄昏
牵着父亲从山坡上下来
父亲抖了抖明明灭灭的旱烟袋
几缕炊烟就缠住了养我的村庄
沉默是父亲多年的习惯
晚饭后坐在葡萄架底下抽袋烟
也是父亲保持了多年的习惯
那满天的星星晶莹剔透
父亲眼一花，把它们当成一串葡萄
一串寂寞的葡萄
秋天来的真快
父亲不经意地一伸手
便抓到一把初秋的微凉
父亲清晰地记得
立秋之后是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
父亲喜欢将这一串串的日子
说给那只老绵羊听
情到深处，会听到老绵羊的一声叹息
夜晚就是在这时候深了
更深了
夜
一声叹息
敲开了黄昏的门
半个月亮探出头来
院子里静悄悄地
父亲手中的烟卷已燃过一半
剩下的半截依旧夹在手里
愣的久了就深深地抽上一口
夜来香安静地开了
一朵一朵的
是父亲说不出的寂寞
父亲的玉米地
九月的玉米地
有些像临盆的孕妇
往往是这时候，父亲不知道怎样去爱她
他总是不受控制地到地头转上两圈
蹲下来抽袋烟，烟没抽到一半就又站了起来
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其实，这时候的玉米地已没有农活可收拾
身怀六甲的玉米秸正做最后的孕育
父亲如这片土地一样沉默惯了
无论内心有多激动，他都无法顺畅地表达
只等秋风爬上他的额头
在他黑瘦的脸庞刻下微笑荡开的波纹
这时候的村庄是安静的
安静的能够听到草木荣枯的寂寞心声
父亲也就是怀着这样的一颗草木之心
不断地行走在窄窄的田垄上
即使父亲不说
那些新生的婴儿也会知道父亲身后的旧时光
院落黄昏
那两棵老榆树伸开五指
狠狠地抓住黄土像抓住了村庄的命脉
它坚韧而挺直的树茎是父亲年轻时的脊梁
父亲老了，小院旧了，一切都安静下来
坐在落满余辉的院子里父亲有些寂寞
那条跟了父亲多年的老黑狗
饮了父亲的寂寞在老榆树下睡着了
它的觉越来越多，而父亲正好相反
他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耐心抵抗时间的侵蚀
也或是在用不同的方式顺应
母亲向来安静
一辆破旧的老纺车不知纺出母亲多少静好岁月
透过黄昏能看到母亲脸上细细的皱纹
犹如那拉长的棉线落满细碎的光阴
麦子
父亲
弯在起伏的麦浪里
挥舞着镰刀
收割六月的浪潮
那辆破旧的老木车
装满父亲一天的疲惫
吱吱嘎嘎
行驶在黄昏的路上
轧碎一地月光
宽敞的麦场上
父亲
将一季的辛劳
垒成结结实实的小山
父亲
蹲在麦香的夜风里
抽一袋呛人的旱烟
默赏乡村六月的丰硕
作者联系方式：
271514 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戴庙乡刘圈村 刘忠伟
E-mail:tayiyicao@163.com
首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