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
拾起童年的一瓣月色,母亲用火柴的呼吸
点亮那个年代骨子里的灯盏。顶针面部的坑洼
吞噬着夜的安静与时间。跳跃在母亲指尖的那枚针
牵引时光纺织的线,挑亮灯芯绕过炕桌的侧面
拦截我出走的童真岁月
《灯下的母亲》
失眠的油灯熬着夜的乡村,漫漫的夜熬着母亲的双眼
我躲在母亲深厚的暗影里。等着她将针轻巧地抹过
青丝里突兀的白发,弱小的身体发出共鸣的细微响动
跳动的灯花,仿佛是我童年记忆最深处的一道闪电
击落无言的星辰。用干净的隐喻点亮
诗人内心的最后一把刀
《老井》
被那扇废弃的磨盘封住的井口,河流的偏旁里
潮汐的修辞无以歌咏。空气里日渐腐烂的井绳
还缠在咳嗽得直不起腰的扁担上
诱惑在时光的深渊。古井无波
嵌着一盘纠结的圆月
《老石磨》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扇磨盘,一扇封在老井口
一扇摆在十字街的梧桐树下。 回归石头的本性
回归内心的悲凉。这不是乡村爱情的隐喻吗
相濡以沫因贫血而膨胀,其实也是在一点点破碎
把一些疼痛的钙和铁脱离骨头,还原
用以呼应跳动渐缓的心脏
《老磨坊》
推磨的人已埋在村南的树林,同时埋下的
还有用磨坊木门做的棺材。以及静夜里
“咣当、咣当”喧嚣。老磨坊还站在那
空洞的大门张着口,房顶上积年的五谷麸皮
静静地挂在蛛网上。搁置已久的机器没有生锈
爷爷说,他昨天夜里又听见推磨的声音
扛起一袋麦子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
《五月的麦芒》
南风撩起花大姐儿的裙子,在夏天的入口
拦截从乡村最低处传唱的民谣。大片的阳光
站在麦芒上 ,说出被诗歌叙述的五月
锋芒毕露的爱情。日渐丰腴的时光
沉淀了汗水里的盐和被麦芒刺痛的
镰刀的弧度
《晚炊》
如果把黄昏谱曲歌唱。必须绕过
村前那条没有名字的小河,就像流水
流过石桥无须顾忌形式的转换。接近母亲的心跳
对应着秸秆的燃点。她的呼喊通过火炕
爬出屋顶的烟囱,乡村的胃
痉挛了
《锄头是春天的肋骨》
在三月和春天之间,一声牛哞
划入雷声滚滚的间隙。土地复苏的低吟
虚怀以待。一只蚯蚓捡拾着父亲去年遗失的钙和铁
锄头在父亲“锄禾”的姿势里打坐,入定
镶嵌在春风腰部最柔软的部位
《镰刀是秋天的隐喻》
父亲弯着腰,镰刀也弯着腰
他们一起参与了秋风的叙述。在秋天
这个只属于乡村的季节。父亲的汗珠
滴在镰刀上,顺着镰刀弯曲得近乎完美的腰
滚动。滚成一粒盐
加剧了一位路过的诗人虚拟的饥渴
《老屋是拴牛的桩子》
在两个二层小楼的夹缝,老屋
静静地杵在那,像古老的村庄做完最后一次深呼吸
发呆的喉结。像农村城镇化进行中
一棵忘了拔掉的拴牛的桩子。栓过爷爷
拴着父亲。父亲一直也没解下我的缰绳
只是每天默默地给我松动、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