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谷杂粮及其他（组诗） 作者：余燕双
教书
带川上之水去温州教书，学生调皮一点不要紧
教他们读论语，晃头，之乎者也
教他们礼仪
教他们唱歌、跳舞、朗诵
教他们骑马，射箭
教他们临摹书法，算术
另出示“五谷”样本让他们猜
猜不中也没关系，就罚他们吃肯德基或汉堡包
嗑瓜子
像一只蝴蝶，赶在第一场雪之前躲进葵花籽过冬
希望她坐上转动椅子听轻音乐喝香茶
嗑希腊神话中的八九点钟太阳
嗑逝去的甜蜜和金黄
嗑一段因成熟而带来的黑暗和皱褶
嗑痴情的克吕提厄
一个人的夏天
这些穿花裙子，哼小曲，扭动身躯的蚊子从缝隙里进来
亲我，吻我，挑逗我
像老片里涂着血红唇膏的小特务
整个夏天，为了打发时间奉陪它们在木板房里外
暗斗。一只又一只倒在拍下
它们的尸体铺满了寂寞的长夜，我一下子成为英雄
扬花期
快要扬花了。那塘河边绿油油的水稻
沐浴阳光雨露的抽穗期
那成片的良田，让每一个夜晚辉煌起来的一只只1000瓦白炽灯
灯下。波光向上微荡，那一个个蓄水的大盘子
让路过的一条条螟虫：驻足，碰撞，焚烧
让它们抱着沉甸甸的欲望坠落吧
让那些还在灯光外徘徊的灵魂颤栗吧
希望每一朵稻花，安全度过这个危险的夏天
雕塑
大理石雕塑站在广场中央，不说话，月光从它的身上流过
一只鸽子把它的苍凉拉得很长很长
情侣的呢喃声，小摊贩的吆喝，呼啸的警车
子时过后，行人渐渐稀小
昆虫们聚集在它脚下唱《满江红》
昙花一现
8时30分。渐渐打开紫色外衣的昙花，迎面而来的暗香
在埭头，在大日寺门前，在枝梗的尽头
在夜色中央等待一段姻缘
0时0分，噙一滴泪的花冠，逆时针向下吹的风
像火中的蛾，像临时抱佛脚的油灯
抱着霜的白，山的青。抱浩浩荡荡的秋天
母亲河
儿时的塘河比现在宽，比现在清澄，从不断流
一到夏天，去约几个小朋友
仿佛扑到母亲的怀抱里
摸螺丝、钓虾子、抓田蟹、玩水仗
太阳直穿河底，偶尔发现小老鼠和水蛇从荒草中钻出来
吓得我呛了几口水，大呼大叫惊惶上岸
旧年庚牌
沿90度逆时针转动。像一颗树，时光流逝，没有鸟声
我默默念着生于宣统二年卒于1987年的祖父
生于民国十年卒于1997年的祖母
生于民国三十六年已是风烛残年的父亲
这些枯黄的名字在我舌尖上葱茏起来
窗外有人喊我乳名，桑叶沙沙沙向四周蔓延，一颗桑葚落地了
我惊悚万分，合拢这苦短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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