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宋村
困守在巴山夹层里的宋村 这些年
老喊渴 歪头山上那些鸟鸣
越来越稠密 它们在为过冬的粮食发愁
疯长的树木和荒草 正在逼近村庄
昨晚有一群土狼 扑进村子
咬死了一头牛三只羊 山村的惊慌
上帝没有驱赶它们 老人 妇女和儿童
倦在屋子里 炉火把一群阴影
投到墙上 几只老鼠在暗处窃笑
当年鸡鸣犬吠的村庄 夜长得令人恐惧
那些专刁鸡鸭的鹰
大多被前世转了基因
夜晚 有猫头鹰的叫声从
老坟坡箭竹林里传来
乖戾 凄凉 惊得宋村
打了一个冷颤 谁家闹夜的孩子
这时又哭了
种菜的大伯
今年73岁的大伯 种了一辈子菜
他把地爱了几十年 还准备再爱
一万年 可是那些地现在不爱他了
山坡和川道都是荒草
茂密的挤不进去
现在大伯 抱紧两亩菜地
就像拉扯着老伴 和四个儿女
这块地的脾气 喜好 都装在大伯心里
老伴生前给他缝的夹袄 长年披在身上
呆在田间的大伯 看上去像一块化石
或标本 没读过书的他
把菜地整理的如几何图案
你看那些茄子 萝卜 白菜
和大葱 队列多么整齐
老伴走了 孩子们也像鸟一样飞走了
现在就剩下大伯 和这些自恋的菜
在农时里生长 衰亡
在田间 一群生命力旺盛的植物
与日渐枯萎的大伯
形成多么巨大的反差
姐弟俩
在巴山深处的宋村 生存着姐弟俩
像一对母子 可是姐姐才十二岁
三岁的弟弟 还不明白苦难 或忧伤
他只知道饥饿和痛 一年前
父母去北方打工 那个煤矿的坑道
有多深 多黑
一家人的生活 亲情 和爱
被一座巴山隔断 电话那头的盲音
比庄稼欠收还令人受伤
蜗居在三间空荡荡的瓦房里
在我的老家宋村 姐弟俩是一道
另类的风景
站在生存的悬崖上 一对农家姐弟
头上的天空 蓝的让人绝望
脚下绳一样弯曲的巴山小路
勒紧了大山的喉咙
祖 坟
住在山上的先人 占尽了家乡风水
田园绕坟而筑 如后辈儿孙
当年视野里 春花秋实的庄稼
正在被荒凉连年蚕食
一个家族的荣耀 和名讳
如今被一群麻雀看低
曾经喧嚣的季节 和农时
被一阵风吹远了 吹远了还有
五谷杂粮的欢叫声和
泥土越来越淡的腥味
一座土地庙盛大的节日
让一方水土蒙羞
一堆土 掩埋了多少亲情
期望和叹息 如今你看
东坡上孤独的祖坟
多么像一件高仿的文物
风 景
祖辈种地的乡亲 没想到
大山深处藏着宝贝
一群外地人 看中了宋村风水
一夜之间 小学校就蒸发了
蹩足的普通话像一阵风
开始在村子里穿行
村口新修了一座巨大牌楼
粘贴了北宋一位皇上
村南那口老池塘 曾去过皇妃
然后就有导游举着小旗 把
城里人一拨拨牵来 吃农家乐逛风景
说一些听不懂的方言
那些不再读书的孩子们
便每天端上小凳 站在牌楼下
拉游客合影
大 风
初冬 一阵又一阵的大风吹过
山里树木和草叶 黄了又灰
然后*** 把底色溶入大山
这个时节里 动物或植物
一不小心就会伤风
萧瑟的山中 一些灵魂正在出走
在大巴山中 一棵草木也不愿放弃
挺直腰杆的机会 风来的时候
它们把身子缩成一张弓 努力把风
弹出去 把那些宿命击退
可是那些变幻莫测的风
瞬间就改变了方向
我也曾是巴山里一棵铁梨木 或陨石
坚硬的头颅在高处 一次又一次
被狂风扑倒 陷入大山底谷
迷失了回家的路
陕西省旬阳县文化文物旅游广电局 姜华
邮编 725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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