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积木（组诗） 余燕双/浙江
1.唠叨的妈妈
临门前，妈妈总是唠叨：记得早点回家。记得，早点，回家……
记得了，妈妈。风好大，山路泥泞
我正挣脱马斯洛的七层束缚
赶往连绵的秋天，赶到那一片苦柬树林下
找那一扇朝天的单门
2.矮凳桥的槐树
每次醉酒归来。矮凳桥的槐树像泰森一样
时而故意拦我撞我咬我
直拳、勾拳仿佛都打在了我充血的脸上
还冲我吼叫，时而一棵时而二棵
时而三棵晃动着。我骂它不守规则还搬来救兵
3.第一场霜
扔在时代广场来不及清理的纸巾、果壳、饮料盒
涂上一层理想色彩的霜
半遮半掩的白，就像跳慢三舞步的女人
在运动过程中不断扭曲身子
挣扎，向太阳升起的地方作另一度前途未卜的飞翔
4.黄山头
海拔500米的黄山头，如此荒凉的村落
馒头岩正中依稀可以看见“农业学大寨”五个字以及当年的豪情
脚下是九层糕似的梯田，依稀看见挥刀收割的长辈
破败的墙壁杂草凄惶，依稀的老母亲，依稀的鸡鸣狗吠
左边的溪水断断续续奔向远方，依稀看见自己
牵着牛犊，被遗弃在萧瑟的时光里
5.城里人
小兰嫁了。再也看不见一粒稻谷的金黄
分不清韭菜与麦苗，镰刀、锄头丢了
再也不想秋天的田野，不想背起孩子弯腰拾穗的母亲
不想风中的红肚兜，不想被汗水湿透的黧黑
像一条寄居于蟹壳内的虫，蠕动终生
我再也不会想四肢分工到底是什么的含义
6.自留地
1963年3月我家多了一块自留地，在荒凉的黄山头
爷爷差不多每天都来看一看我
拱出寂静的身子。他顺便浇水，施肥
三十年如一日。拔草的频率没有草的长势快长得密，除不尽的蝗虫
骨头风化了也没停下来，从不喊累
直到被国家征用的那一天，拔不完的野草
7.堆积木
长的，方的，圆的，这些小木块堆起来
像火车停在眼前，窗外是温福高速铁路及起伏的山丘
中间隔着一块玻璃。和谐号穿过
帘布动一下，白色乔其纱一样的梦也动一下
8.题若荷影子于姑苏照片
是拙政园的雾吧，渐渐散开
一位撑红纸伞穿藏青印花旗袍的江南才女
渐渐地清晰起来。丝竹声、评弹声、斧钺声
红尘中的一切，渐渐地静止了，在寒山寺的钟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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