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仍当自己是母亲凌晨五点的炊烟里
扛起蛇皮袋 义无反顾的少年
仍有意地 在异乡的霓虹里
东张西望 学那只广告牌上的麻雀
支着昏昏的头 鄙视飞翔
或者 被天空鄙视
2
害怕一直在延伸的田埂 盲目地
拒绝蔓草的纠缠 一株招摇的谷莠子
被卡在城市的拐角 和脚下的石头
恹恹睡去 等
等回家的潮涌过来 填满旋涡中心的暗流
——突围
3
老屋 父亲是否用我寄回的钱
给你换一堂新瓦 爷爷不在了
我要你以站立百年的坚韧 再站十年
我会在十年后的某个黄昏 卸除所有的做作和伪装
沿父亲坚守的退路 交出
土炕与我脐带的契约 还原石头的赤裸
回到童年井边 掀起磨盘的沉默
释放被禁锢的蚂蚁
4
土路的尽头 稻草人是否还在坚守
我刻意绕行的禁地 异乡的潮湿里
方向感一次次失控 乡音愈发走调
梦才回到村口 就被几声犬吠
咬破时 顺手捡起一颗父亲撒出垄沟的种子
揣在胸膛 要么
在春天发芽 要么
在秋天发酵
5
我说过 乡愁是我唯一的过敏源
源自灯下纸上 长短句分行交错时
与月色的摩擦 源自身旁的某个兄弟
睡梦里一声莫名的大吼后 悠长的牛哞
穿透红绿灯的结界 遥相呼应
源自一只挣断线的风筝上 摔下的那只蚂蚁
从它嘴里滚落的 桃花的汛期
6
我试图把乡愁写成一首诗 等世俗忽略了平仄
等麦芒刺痛五月的暗伤 等圆月瘦成一把镰刀
等有感情风戳穿我难以启齿的心事 我再
灌一搪瓷缸子劣酒 然后肆无忌惮地
走在与一株玉米约会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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