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证
■■河东
春天，该如何安静下来？
让种子，不要着急
风吹过家乡的土地
让犁铧一样坚忍的父亲，不要着急
他唯一的两亩五分地，正在别人的口上
密谋，像一列火车穿越山洞
他们从黑暗的地方
走出来，一群善良的强盗
对充满了春天气息的土地
的觊觎。他们的痒
践踏着反青的感情
跳舞。坚固的舞蹈
堡垒一样，树立在家乡的土地上
风吹过的时候，掠起
一群风声水起的目光
偶尔，他们弯一下腰
表示了一丁点诚意
之后，便骑在父亲的脖子上
告诉父亲，这土地上
再也不会生长他的苍老
再也不会生长命运的露水
希望的清晨，在黑夜来临之前
已经用尽
此时，我看见他们，点燃一支烟
满口恶黄的牙渍，就是证据
顽固的戒不掉的烟瘾
他们深吸一口，吐出第一口烟
整个村庄鸦雀无声
一个妇女，将头从窗口
探出来，又急忙缩了回去
他们猛吸一口，吐出第二口烟
屋檐上的鸟窝，被风
吹落下来。几片去年的羽毛
在院子里绕了一圈，飞走了
他们狠吸一口，吐出第三口烟
乌云低压，天色暗下来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点道理，父亲还是明白的
佝着腰的父亲，面对着他的二亩五分地
缓缓地跪了下去
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苍天可以作证，这区区二亩五分地
养活了中国的一个家庭
一个六十多岁老头
自幼父母双亡的一生
他的妻子，他的儿女
他的骨质疏松的骨头
关节炎、腰椎肩盘突出
慢性支气管炎，长夜的咳嗽
还养活了他五十岁不到全白的头发
这头颅啊，如今是如此的重
这胸口啊，像压了千斤球
难受，难受
春风再一次吹起
春的希望无法扶起绝望的父亲
他要在身体上写下墓志铭
写下关于他的二亩五分地的
箴言。写下证词。也写下命运
蒿草裸露的茎，在大路边
勇敢地见证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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