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局（组诗）
文 李元业
◎ 蜕变
碰到石块时，他确实吃了一惊。
以前车经过该路段
虽然坑坑洼洼，转弯挺多
但决计想不到
会有一块
大石块，横在路中央。
童年时，背着书包
多少次
从这段路
走向县城的那所民族中学，
看着周边的牛羊吃着绿草
看着蓝天白云
鹰鹫飞翔。
而现在，四周
厂房高高的围墙
和车辆不断驶过的热浪
像这块石头。
梗在心胸
推也推不掉。
◎ 说明史
一根草，拨动大地的绿
就是草爱上了大地
或者说
是大地拥抱了
草
如果一个人
动用了另一个人的心
遇事都和那个人商量
那么，是这个人
爱上了那个人
也许会动用蛋炒饭，也许会动用小脾气
也许会动用手机
发信息、打电话
但她决计不会用上整个贵德县
不会用上整个黄河上游的水源
去爱他
命中注定，一个人
和另一个人爱，然后结合
会动用整个宇宙、整个生命
所以，黄河上游的整个水源
和贵德县城的地盘
是很小的
小到可以装在一位写诗的年轻人心中
储存波澜不惊 幅员辽阔
◎ 预感
首先要确定
这个预感
是不是有什么逻辑的意义
然后还要考虑
预感的终极结果
所以，一只虫子
和一只吃草的羊
它们要知道
生态平衡
需要多大的能力
◎经历
我不写诗时
那些词语，就会在黄河岸边散步---
像冬天的雪花
覆盖两岸
现在，我最好的办法
就是用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分析生命里
低垂的那些本身
所以，我不急于
用一生去和词语拼命
哪怕，一次次触疼
神经的末梢部分
◎ 复活
撑起人间的，只是那些
复活的灵魂
它们不甘于寂寞，不甘于
顺着年轮
爬出自己的体内
芽迸发的时候
常常蕴藏着电荷
蕴藏着火种
当它们被碰触，被激发
这力量
会献出底线
会把最后偷偷收藏起的
时光
用尽
◎ 雪花经
它应该是我生命里的那一部分
飘落，但不溶解
轻盈，但不轻贱
一个人所有的一生
装满了伦理底线
和道德的规则
在一片雪花里，不仅照见了自己
而且保护了自己
所以，阅读到最后
雪花还是会读懂自己
半生不熟的日子
以及虚度光阴的冬风
◎ 记忆
它是大手笔，储存于一间小小的屋子
几个末梢神经里
耕耘、施肥、灌溉、除草
从命运里租来
更多的过去式
它醉心于小山水，把一个小小的贵德
像四围的山
包裹起来
放进最初的子宫
诵读和抒情
大好河山
我孤独于它的生娩、抚养、成长
在一片梨花上
攫取无限春光
不朽的心
◎木质
不便提到的地方，就有
好质地
脉络分明，相拥而泣
木与木之间，最怕
被一张电锯的嘴说散
最怕锯末飞扬，大地颤栗
最怕山水失色
赶不上一块木质的韧性和自然。
铺天盖地的树木、森林
在根部的磁场中心
等待一场雪拨开清波
分流出两个人的合影
◎ 贵德 贵德
时间无限，只是尘埃铺满了远古历史。神保山腰的雪
化到凹处
便把倾斜的手臂
扶到黄河的瘦腰，挽着飘带托出以德为贵的清洁。
春爬到两岸谷地，在泥土低下扛着铁锹的人们
忙着给黄河改道
通天之水波澜不惊，稳稳当当就把大禹所留下的泥沙
当作了自家的一亩三分田。
有限的德训。幸福的生活。每个人的底线
汇聚于这一万个村庄和千条蜿蜒的沟壑，汇聚于
梨花三千枝
和一首短小的诗句。古城墙连成一片
迎接它的，是乜家寺、南海殿、玉皇阁、乜那塔、文昌庙…
是深夜举着前踢，叩响门环的黄金灯。
惊蛰时分，一个在原野上诵咏古诗词的老者，面河而坐。
冬至时分，一个在东沟涂写自由诗的青年，畅想未来。
而河谷，自在它的青山上，写下龙峡锁古的脊梁。
暗生寂寞的波浪，成为欲登高望远的软肋
尘世间，那个自荐的人
在迎宾东路大街某个楼房里
看见进进出出的人群，把借鸡鸣和曙光的身影
用一辆辆车送向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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