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过东鱼河
当羊群像散了架的草垛
从东鱼河的堤岸滚下来
放羊的二老伯迎着风站在高处
看了看这边
也许他压根儿就没看什么
只关心有没有羊儿啃进麦田
一定有一些冲动
使我忍不住回身望了望他
望了望野雀出林野花盛开的河岸
河滩
[i]你是否记得在天堂之颠
有一个过去的奥德尹车站
——魏尔兰[/i]
仿佛时间就是封闭的循环
脱下沉重生活的甲胄，关上手机
平静地坐下来，在铺满金叶的林边
坐下来，数着黄河泛起的鳞片
让全新的感觉取代一切
听凭夕阳抚摩前额，多么让人迁思
心头涌起不能自持的怀旧
似乎就坐在儿时的河滩
张三哥家的二小子
张三哥家的二小子，17岁
额头的红粉刺麦粒似的饱满
他在县城“刷大白”，就是粉刷住宅楼的
外墙面。楼顶边缘30厘米高的女墙下
一袋栓着绳子的水泥躺在那里
绳子越过女墙坠下来，豆芽似的挂在墙上
下端拴一块木板，二小子在上面荡秋千
晃呢，来回地晃呢
粉刷了左边，还要粉刷右边
昨天，女墙下的水泥还在
绳子滑脱了，二小子像春天县城碰落的小芽苞
新楼再跟他无关了。今天我们坐了拖拉机
赶过去，不是医院是火葬场
打工的张三哥还在南方
从信访接待处经过
每天从信访接待处路过
天天游荡在门口的这些人
时时困扰行人的智力
他们不是上访者，他们
衣著光鲜，不似那些人
拖着沉重带负号的社会地位
他们，不是
现在终于明白，这是地方信访
安插的干部
只要那些来者踏进大门
就会揽活似的踱上来询问
——什么地儿来的？
那些无助的上访者，千里迢迢
求助于一级比一级高的政府
哪里知道，排了半天的号
接待他们的，却是家乡闻风赶来的官吏
乘了最及时的航班，引擎怒吼着
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
信步而来，他们在该逮到他们的地方
逮到了他们
旗帜
我见过很多旗帜、各样的旗子
风中漫卷、猎猎响
今天，也一样，红海洋
但更多时候，不是风吹草动的时候
它们，都是
垂头丧气地裹在
白骨样的旗杆上
我喜欢看舞台上的将军
四杆旗插在背后，指点江山
威风凛凛的模样
可又老是想那更多的时候
更多的时候，我们的生活，就像
低垂的旗子一样沉寂、忧伤
风筝
你看
人民广场徜徉的风筝
作着各样姿态
高高低低，远远近近
宛如天空的游云
掠向远远近近，高高低低
发酵似地膨胀起来的
楼宇
那些
线的末端
你看清了吗？都集中在
广场某一、二个人的
手里
残阳
凝望你熔化在云端
似血水流淌
又遽然化成灰烬。
一根弧线
一个朝代的预言
血水里走出
暴力中走来
冒泡、沸腾、翻滚
死亡。锈掉的甲胄
复归于血水
镜前
常常不由自主走过去
想透过它看清自己，看清
自己的生活
里面的人朴素、向善
愿意坐下来，跟我仔细谈谈
而我只是站着，坐不住
稍一转身
欲望便挤走了我的灵魂
在生活的另一维度
在生活的另一维度
曾经属于我的
喧嚣的场所，浪漫的去处
很中心的位置
都不在这里
现在不再眷注于它们
不再如理智授意我的那样
更愿意生活慢下来
在这个有泉水的城市
像一只湿漉漉的迟笨的蜗牛
只是偶尔抬头看一眼
这个城市无际的轮廓
那个时候
我想，那个时候
我还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
好人
比好多优秀的人还要优秀
原谅我，不该说上面的胡话
不该再提那个时候，尽管
那些都有据可依。时光倒退到
N年以前，那些
在你眼里，在我眼里
都是真的
在东图书店
这个时候我还在翻看医药书籍
为你的病，查找原因
只能是翻翻了，所有的章节
都已是废话
你却贴近来，挺愿意看似的
低着头，扯住下巴底下围巾的流苏
翻动蝶翅一样的睫毛
脸上泛起细润如瓷的光泽
顿生的疼痛，刺穿心头深层的皱襞
抛下书，抛下苦难的比喻
追出门去，你已不见。而我一个人
在街上疯走
东图外面是喧闹的世界
我却在寻找憩静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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