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庄，一个人的抒情诗（组诗）
文/弦河
◎ 我归来，像个客人
坐下，在村口，我放慢了回家的脚步
坐在一块泛青的石头上
就因这块石头，我的脚步更加沉重
我想，此去经年
路过的地方是否遗失了许多花香
有的花只是开着，为你的来而凋谢
那是我很小，父亲常惩罚我跪在青石上
青石凹凸，让多年以后见着父亲额头皱纹的我
有泪再也流不出
我想，怕是小时候流尽了，恰如重回的村子
小路被绿叶遮得密密麻麻
我归来，像个客人，父母也忙得像招呼个客人一样
◎ 老人与乡村
落下去的，又被月亮捞起来
恰如晚归的客人
他害怕森山传来老山羊的吼叫
谁也没有去想过，一个人的青春
可能就在老山羊的吼叫中真的迎来了死神
临时之前要努力回想这辈子
首先他想不起在哪块石头上沉思
并且做过梦
这时候所有一切都将成为梦
他将从梦中醒来
他只是村庄的一个梦
为了乡村的幸福
他只能是村庄的梦
◎ 一个人一辈子重复翻着一座山
一个人一辈子重复翻着一座山
日出而锄，日落而归
“有什么，我种下的柚子树
开了那么多花，结了那么多果
村里人都知道我种的柚子很甜”
“我种下的苞谷为我养了几十头大猪
我离家出走的儿子结婚杀的猪也是我养的
多年后，我将死在这片土地上
默默不闻，可是我柚子依然很香
我的儿子，我的孙子，我的曾孙
他们都会闻到柚子花香
都会吃到，很甜的柚子”
◎ 信仰
没有释迦牟尼，更没有耶稣
父亲喜欢在过节的时候烧很多纸钱
还让我们鞠躬作揖，拜三下
小时候我们总是鞠很多躬
作很多揖，比如母亲
她总在我们眼睛掉进沙子的时候
让我们叫“爷爷，帮我们吹一下”
然后我们真的也就好了
那时候，每年的六月十九
我们都会爬上坪地场最高的龙宝山
那里有着甘甜的清泉
总有几个跳神的，在纸钱的炊烟中欢舞
然后我们用瓶子装好泉水
加上烧过的纸钱烟灰
带回家，全家人都会饮这圣洁的水
◎ 与父亲
与父亲书：磨一把刀
就得开出一条路
路总是在刀锋下开拓
没有人愿意去走
总得有人首先开头
刀锋锐利
一不注意可能就会割伤自己
这些不是不知道
我必须脱掉身上的皮
尽管我握着一把属于自己刀
与父亲书：我是个不孝子
离家出走，背井离乡
找不回钱。然后是把自己丢在路上
把自己丢了就得回去找回来
否则怎么回家呢
如果没有家，流浪又为了什么
◎ 迎客松
他做过梦。梦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他梦过的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
他不知道许多人跟他一样做过同样的梦
就像每个人都扛过一把锄头，像蚂蚁
爬上后山的庄稼地
他是工蚁，是蚁后。
每一只蚂蚁出世他都必须小心翼翼
即使酒后也必须保持清醒
他梦过的地方都开了花，结了果
为此，忙碌大半辈子。
山洪，以及旱灾，每一寸都是泥
就像挖过的土地
每一寸泥土都是种庄稼的好地
他做过梦。梦见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有一天他醒来，于是他站在那里
等太阳从西边而来
弦河，仡佬族，1988年10月出生于贵州省石阡县坪地场乡翁子沟。现在北京。在多家官民刊发表作品。著有诗集《致歉书》。
通联：（555102） 贵州省石阡县坪地场中学 毛承贤老师转刘军科（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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