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泉的诗（10首）

[b]流泉的诗（10首）[/b]

流泉

[b]疯子[/b]

在中山街上遇见他
开始时，他直直盯着我看
表情有些复杂
仿佛我是他的一个失散已久的亲人或朋友
我挺纳闷
也直直盯着他看
总想在他呆滞和慌乱的眼神里
找出与我们有关联的
一些蛛丝马迹
后来，他笑了笑
僵硬中，一抹淡淡的害羞

没有发现我们彼此有任何关联与契机
他不是我熟悉的某个人
可我终究有一点失望
他为什么就这样盯着我看
为什么就这样对我傻傻地笑
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想，一个人的世界
有时候，一定会大过所有人的世界
于是，我也笑了笑，老熟人一样
对他说
今天天气真好

他就说：今天天气真好
好过了我的唐朝


[b]我愿意[/b]

我愿意在祖国的山河中成为奔跑的一滴
我愿意是风情万种的风
我愿意一块一块拆下负重的骨头，轻轻擦去厚厚的尘埃
我愿意简单、通透，有薄薄的翼

我愿意飞，像鸟一样飞，像钢铁一样飞
我愿意在天上飞，在地下飞
我愿意接住远方的清露让胸腔弥漫花开的气息
我愿意是你发簪上的一朵绮丽

我愿意在南山采菊，在北山放牧
我愿意写下一个清字，让脚步清澈，让目光清明
我愿意退回春风的堡垒重新与你一道种植
我愿意是水湄边一座流动的草房

我愿意在简朴中织就一路锦缎
我愿意剩下的日子斟满月光和酒，玉米和大豆
我愿意沉没之前收拢最后的臂膀
我愿意天涯咫尺隐去大悲欢，就像离开时我轻轻放下所有的低沉与高亢


[b]交待[/b]

宝贝，你应该穿上去年就备好的风衣
出门时，小心看好地上的落叶
不要踩疼它
不要让风的尖叫轻易带走你的衣衫
和一直藏着的腰
你和四处奔走的蚂蚁不一样
它们不怕风，而你容易受伤寒
风景再好，也有凋零
宝贝，真的，现在已不是看风景的时候
风正烈，秋正瑟
如果冷，就收住前倾的身子，竖一竖衣领
拍拍手，呵呵气
多想想夏日盛开的百合花，一路开，一路吹喇叭
我要交待的似乎只有这么多
如果你愿意
我还会牵你走


[b]月亮[/b]

这多年的意象，悬着
或下沉着
一个天上
一个水里
很老套的倾诉
一直在我们的胸腔，徘徊着
每每到了这一天
秋风，呼啦啦地吹
小爬虫爬着
我们只想玩一出新把戏
无奈云层太厚
始终牵不到你的手
无奈月色太薄
一秒钟的仰望，星星就纷纷下落
寂寞太苦
夜太深
如果，这一切都不能挣脱
我们还是从俗吧，请按住
内心的暴动
你指着天上
——那个在水里
我指着水里
——那个在天上


[b]一只老鼠[/b]

它潜入我的居所已经很久
在宽容与忍让面前，富有进攻性
肆无忌惮的潜入
与“猫捉老鼠”并没有关系
我家不养猫
它也不再玩如此老套寡味的游戏

它偷走了我的水果
偷走了我餐桌上丰盛的菜肴
甚至在我酣然入睡之隙，偷走了
床底下从不示人的书籍
一些文字带着我的体温和羞涩
烂在了它的肚子里

我很愤怒，但我无力
慈悲心是屈服于万物的软肋
哪怕某一天，它偷走了我的羞耻与良心
我依然故我
无奈中貌似大度
悲愤中吞下嘎吱嘎吱的牙齿

许多回我就想找个人来清理门户
许多回我最终放下了自己的算盘
不想杀死它
在于我至今还没发现它要杀死我的动机
它偷走我的一切。如果它不偷
或许岁月也会偷

我必须再次宽容与忍让
我必须胸怀天下，化敌为友


[b]秋风送[/b]

秋风吹了十年
芦花飞上了屋檐
曾经的金钟弄一路小跑成就了华楼街
樟树下，丢了我的童年
和青春的脸

当家乡再一次被说成故乡
一截风干的愁肠
不见油水
只见盐


[b]人间多美好[/b]

在遍地繁花的姹紫嫣红中，你看不见我
在尘嚣四起的波浪中，你看不见我

在春风浩荡的辽阔中，你看不见我
在秋雨迷离的空濛中，你看不见我

在屋顶，在枝头，在炊烟之上，你看不见我
在江岸，在云端，在帆樯之上，你看不见我

我是人间的一朵小卑微
自生自灭，独享小小的幸福

说自己喜欢说的话，唱自己喜欢唱的歌
爱自己所爱恨自己所恨

把苦难像甘蔗一样嚼碎
把细细的喜悦像陈年老窖一样珍藏

学会了在恬淡中挥霍
学会了在无人的港湾让一颗心起航

你看不见我，而我会在你的身上看见我
你看不见我，而我会在遍地月光中看见美好的生活

谦卑地感恩
在亲人们的庇荫下悄悄生长或老去


[b]现场[/b]

剪子和菜刀，相互敌视
一左一右
独立成壁

遭遇敌情时
各自练习着锋刃
而水果刀，心怀叵测
总在旁敲侧击

我与她，容忍了太多顽疾
明争暗斗
有些上火

墙角下冒出一大群老鼠
却大摇大摆
频送秋波

它们要搬走所有苹果
甚至，连一只不小心闯入的蚂蚁
也不放过


[b]无题[/b]

深秋的路铺满黄灿灿的落叶
而我总要在渐行渐远的背影里
看凋零的事物，如何挥霍时光之尘
有一会儿，我甚至怀疑
大地的可靠性
对逝去的或行将发生的都充满疑虑

事实上，对于秋天的造访
我仍然不放弃更多期待
就像落叶，无奈中收拢不甘
就像我的每一次回头，都要在缠绵中
靠近曾经的澄明
那里有我的家，我的父母和亲人
那里有比秋天更深的码头

我会在不轻易流露的哀伤里
轻轻拂走白纸的虚空
重新植上一些可以留得住的文字
它们类似草木的根系，或者
类似母亲永不枯竭的乳汁
我想好了，无可抵御的就让它像秋风老去
而能够留住的
我也一定会加倍珍惜


[b]黄土[/b]

有黄土，就有命脉
黄土之上，是天的高远
比天更高更远的是源头与宗族
是树，是风
是香火绵延不绝

从黄土走出的人最终回归黄土
没有什么比黄土更黄土
黄土不需要历史说话
有黄土就有故事
有故事，就有流淌的骨骼

我因此明白，生长在黄土之上的黄土村
为什么要用黄土来命名

以短暂的时光消受黄土
低矮的幽思够不着海拔的高度
烟云挡不住视线
目光随山势攀升

黄土之中，收获敬畏
村中老人告诉我——
只要留住黄土
就留住了一个人的故乡

肉体可以化作尘埃，而黄土不能
故乡也不能


流泉，又笔名寒江醉舟，原名娄卫高，男，上世纪60年代生于浙江龙泉，现居丽水。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通讯地址：邮编 323000 浙江省丽水市中山街460号丽水市电影有限公司 娄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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