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外7首） ●余燕双
◎杞人
我不是杞人
不担心，天会坍掉
我只担心这条河，九曲十八弯
自青藏高原泥沙俱下
担心流经河套地区之后总有一天会断流
或悬在空中打个结
套进我脖子
鱼一样
吊在城头晒干
◎门
一扇门出来
到另一扇门里去
这个世界充肆着无数各式各样的门
前门，后门，旁门左道
生门，死门，八卦门
虚掩的门，敞开的门
高低不同的门槛
现在我不需要那么多门了
我只需要在中原地带
选一个合身的朝天门
每天看到有一个人
对着门发呆
就足够了
◎有关甲壳虫
这些摇滚
并没有使我疯狂
以至于我想从甲壳虫的体内越墙而出
甲壳虫外面还是甲壳虫
地上爬的天上飞的
挤在一块儿
看着它们在麦芒上奔驰的样子
我感觉比巴西的那部
老片子
还惊心动魄
◎独木难成林
一棵银杏
从林子里走出去，从辉煌中走出去
她趟过这段秋天时
已经独木难支了
秋风萧瑟，骨肉分离
只剩下我这张最后的叶片
我嘶喊：妈妈，我快抓不住了
与其随风飘零
不如一把火烧掉
呜呜呜
◎铸剑
我想在广西凉山
开个铺子
以自己凝重的呼吸拉动风箱
把30多年来不常用的
一些生锈的汉字
统统放在炉火中烧得通红，不停地锻打
淬血，再锻打
然后熔入我的诗歌
让每一句诗行都是一柄
悬挂在国门的
龙渊宝剑
◎“德”的考察
2012年
数以万计考生
排起长龙，进行“德”的考察
没有现成的仪器
能够测出它有多高，有多长，有多重
如果是鸡蛋就好办了
请我80多岁的奶奶出山
把它放在灯光下
一照，哪个好哪个不好
凭她老人家多年的养鸡经验绝对无误
但谁也保证不了明天
会不会变成
坏蛋
◎法事
深夜
二毛一家人昏昏欲睡了
我看见八个师公
折竹马，敲锣打钹，挥舞桃木剑
为二毛的母亲做法事
不久，师公们
看着屋檐
用方言念道：
一张瓦，二张瓦，三张瓦••••••
我想，念经也偷工减料
怪不得现代人一般
上不了天堂
◎一条绳子上的蚱蜢
糟蹋了粮食
之后，冬天来临，我们更像一条绳子上的蚱蜢
吊在摩天大楼顶端
随风摆动着
时间
你还跳什么
你的口器还咀嚼什么
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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