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花
“春花,春花……”
每当从梦中醒来,每当高兴或者悲怆的时候
我总是歇斯底里地喊着你——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虽然,我至今仍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因为,在我的故乡磨刀村叫春花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有春花婆,春花娘,春花婶,春花姑,春花姨,春花姐,春花妹……
后来,我娶的女人也叫春花。)
但是,她们都常常疼痛着我的思念——
给我吃糯米糍的春花,给我吃高梁粑的春花
给我吃红薯干的春花,喂我奶汁的春花
给我织毛衣的春花,给我缝衣裳缝袜子的春花
那些哄我爱我打我骂我痛我的春花……
喊我叫孙儿的春花,喊我叫侄儿的春花
叫我叫蠢崽的春花,喊我叫泥蛋的春花
喊我叫哥叫弟的春花,喊我叫心肝宝贝叫肉的春花
喊我叫男人的春花……
她们生长在家乡的屋檐下,村旁的小路边,村外的原野里
她们不仅开放在春天,同时开放在夏天、秋天、冬天
开放在风里、雨里、冰雪霜冻里,开放在雷鸣闪电中
她们是桃花、梨花、李花、杏花、油菜花、紫云英、蒲公英、车前花、金银花、腊梅花、野菊花……
她们是冰花、霜花、雪花、雨花、水花、太阳花,她们是灯花、泪花……
这些都是我的亲人啊!她们自始至终开放我的生命过程中
开在我的童年、少年、青年、牛年,开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每当我喊响“春花”,便喊响了一座村庄,喊响了一群乡下女人,喊响了一片苦涩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