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南，绿不下一场雨来（组诗）

　 六月的江南，绿不下一场雨来（组诗）
文/苏建斌　

湘鄂赣大旱

　　洞庭湖干了
　　鄱阳湖干了
　　洪湖干了
　　烟波浩淼的眼睛干了
　　这是公元2011年的夏天
　　南中国，水不生鱼
　　只长杂草

　　像一场浩劫之后的景象
　　高峡出平湖。有多少壮举
　　就有多少背井离乡
　　那些血汗凝成的财富
　　那些淹没在水面之的村庄

　　被拦截的不止于河流
　　风只能吹向一个方向
　　还有哪片云，愿意停下来
　　眷顾这个荒唐的年代
　　面对赤地千里的南中国
　　没有英雄,挺身而出


　　三峡大坝和情人撒娇

　　面对三峡下游的干旱
　　与面对情人的胡搅蛮缠
　　我采取的态度是相同的，沉默
　　既不分辩，也不服软
　　这是因为，在江上修建什么
　　比如桥或者大坝，皆有动听的理由
　　与情人的撒娇有异曲同工之妙
　　唯一不同的，是前者
　　拿天下人的福祉供一已之欢


　　六月的江南，绿不下一场雨来

　　六月的江南，绿不下一场雨来
　　那些少女一样明亮的湖泊，在一个预想不到的年份
　　忽然远遁，消失。明媚的江南岸
　　饥渴的江南，我的鱼米之乡
　　干裂的土地，像一块块破碎的陶瓷
　　只有那声音，比火热的风还要绝望，辽阔

　　深入地下的水，还来不及撤退
　　那株棉苗，像忠贞于土地的爱情
　　尚未枯萎。在这样的季节，养育我的父母
　　低着头，他们还是那么地专注和痴情
　　他们已经不去抬头看天的脸色，和一朵云彩的抚慰
　　他们的心底，还留存着棉花的洁白和温度
　　再干再旱也只能靠近泥土

　　关键的时刻，只要几滴水
　　就能够拯救秋天。尘世上再大的繁荣和豪华
　　也没有此时的雨水，值得我们珍贵
　　看那些低眉顺眼的良民，他们的身后
　　紧跟着一个民族踯躅的影子。六十年乃至更遥远
　　谁用真心，把一个风调雨顺真正找回
　　又有谁，能够像我的父母一样
　　爱一株棉苗，就像爱他们的子女


　　我是断流的江南

　　今天，我将这支蜡烛点燃
　　不为光明，只为照亮我的心灵
　　只为沿着它的光线，寻找
　　我失散多年的亲人

　　我是断流的江南，幸存的
　　一株草。我没有哭泣的眼泪
　　我要把仅存的一滴水
　　留给根，守护好最后的家园

　　我要让这支蜡烛一直亮着
　　从白天到黑夜，从今天到昨天
　　直到这一天在沉默中过去
　　直到有一天，被烛火点燃


　　从失血的大地到荒芜的精神　　——读额鲁特乌银组诗《如果，不能够让我说出对故草原的热爱》而作

　　死亡连接着死亡。在不远的年代及眼前
　　蒙古草原，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
　　匍匐的沙砾以空前的规模和速度，吞噬着一个民族的梦想
　　荒凉连杂草都要消灭。骏马失去家园
　　阳光找不到水，植物找不到温柔的唇和雨露
　　面对如沙漠般死寂的时空，所有高尚的理念和说教
　　都将干枯，就像被日渐掏空的山河
　　无梦的夜晚是恐怖的。我看到的草原
　　遍布死尸，流动的沙丘如阴森森的坟场
　　歌谣早已绝迹。马背上的驰骋，白云般飘荡的爱情
　　和一个民族粗犷的血性。没有什么能够挽留这尘世的遗存
　　波浪般起伏的绿，奔腾的马群和悠远的民族
　　沙漠，无边的沙漠，不断漫延的沙漠
　　从蒙古草原到中原腹地，从蒙古包到散落的村落
　　从失血的大地到荒芜的精神，再到一个民族最后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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