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

作者简介：张友琴（网名秦时月），男，60后，居武汉。在《中国诗歌报》、《诗文杂志》、《天天》、《中国诗选刊》、《西北军事文学》、《栖居》、《大风诗歌》、《边缘诗刊》、《长江日报》、《文萃》、《新文学》、《大文豪》、《中华诗报》、《潮诗刊》、《望月文学》、《维扬诗刊》、《乡土作家》、《农村青年》、《红柳》、《大风诗歌》、《海防月刊》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报告文学作品1000余篇（首），共100余万字。出版专著：《给您一把金钥匙》。系湖北省青年诗歌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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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惬意
文/张友琴（湖北）

从亮到黑，只是一个倏忽
从楼上到楼下，也只需一个转身
从陌生到熟悉，也不过一米的距离
一米何其长，长过了太平洋
一米何其短，短如一根青丝
须臾的黑，让人们走到一起
心，在慢慢靠近。偶尔来点黑
该是多么的惬意啊


母亲
文/张友琴（湖北）

车启动时，蹒跚的母亲
提着一只下蛋的鸡
还有我和她的孙子爱吃的花生瓜子
把母亲的心带上吧
鸡比我的老母亲有福气
可以坐乌龟壳去大城市瞧新鲜
而母亲只能围着老家画圈
画一生的圈


听母亲说话
文/张友琴（湖北）

母亲没读书，不识字，说话很有分寸也很讲艺术
有些话她当着媳妇讲，比如实在要花的钱不能省
有些话她当着我讲，当着我讲的话背着我的媳妇
譬如：要把媳妇看重些呀
再好看的花儿也会谢呀
再好吃的东西也会腻呀
见面一次，唠叨一回。没见面，电话追着说
把我从一个叫鸡公说成了成熟的麦子，勾着头
我估计母亲还会接着说，直至把自己说没了
可那时，我的媳妇还会不会接着说她的儿子呢


顾影不自怜
文/张友琴（湖北）

影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
有时像个侏儒，有时像根竹杆
拉长和浓缩是影子的絕活
我不停地变换着角度
练习着影子的各种形状
使自己不至于变形太快、扭曲太很
糟践得不成样子
直至还原成真实的我
我就有信心了，向着该去的地方
坚定走去


我从故乡的路启程
文/张友琴（湖北）

我从故乡的路启程
走出小镇走出县城直到走进省城
走得越远，故乡的路在心里越清晰越潮湿
故乡的路印满了我儿时的记忆
去河里和伙伴们捉鱼就是走这条路
去果园偷青青涩果就是走这条路
去乡代销点买红糖煤油食盐和偶尔
打点牙祭的猪肉泡子就是走这条路
去乡卫生所给多病的母亲抓药就是走这条路
去镇图书室借《安徒生童话》就是走这条路
去和婶婶牵线的姑娘相亲就是走这条路
在田里心不在焉干着农活眼睛望着邮递员
送报刊上门就是走这条路
故乡的路，被我望成了一根扎向母亲胸口的针
和拴在我身上的绳


你是否发现一种现象
文/张友琴（湖北）

走在大街上
有的场面你驻足三秒
就会赶紧移开
***的镜头
常常出现在你的面前
使你猝不及防
还不能投去睥睨的目光
可你是否发现
嵌入镜头的人
和他们的肢体语言
大多不是美的
即便有美闪过
也只是一瞬
真正的美
会固守在宁静的一隅
打坐
不喜招摇


一个生命的终结是在盖棺时
文/张友琴（湖北）

我不是个坚强的汉子，泪水却出奇的吝啬
多年以来，我一直困惑不解
演员的泪，为何那么容易和便宜
就连观众也没作好准备
当弟弟告诉我：父亲走了、走得很安详
我匆匆赶回家，看到父亲僵硬的躺在木板上
我没哭
当家人为父亲烧着纸钱时
我也没哭
可当父亲睡进棺材，棺盖即将合上
我的泪如决堤的海
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那怕就是不能开口说话的父亲我也见不着了
一个生命的终结不在他灵魂己走远
而在盖棺

狗到这份上也就不是狗了
文/张友琴(湖北)

在黄昏的街边小店，我看到一条狗
腰系褙褡，脚穿鞋套
坐在三轮车上，蜷曲着身子
身下是质地尚好的毛毯
看着忙碌的主人，和吃得大快朵颐的食客
彼此相安无事，相映成趣
多么别致，多么和谐啊
狗到这份上也就不是狗了


一个男人的过度自恋
文/张友琴(湖北)

无论高贵或卑贱
去了那里，都得接受命令
医生是你的天，听天由命
放倒，捆绑，麻醉，动刀
把多余的东西切掉
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身上插满导管，像结网的蛛
罩在网里的鱼
不能动弹，样子不好看
醒后忘痛，或忍，或撑
丑死了！丑点，有什么要紧呢
活着就好
附加的东西都不是美的
即便是漂亮的服饰
也只在一瞬


男人有时也很脆弱
文/张友琴（湖北）

不要总把男人想像成巍峨的山
挺拔的树 或水打浪涤的礁石
男人有时也很脆弱
左手端阳 右手托阴
阳面是火焰 阴面是浪花
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一句随性的话语
会把他刺得像一只暴怒的雄狮
或是一头发怒的公牛
眼珠瞪得比牛卵子大
可能不说话 不说话更孬
不在沉默中死亡 就在沉默中爆发
即便愈合 也会结痂


叛逆的绿
文/张友琴（湖北）

叛逆的绿，伸进房间
突袭，趁我不备
摆出一副冥顽的姿态
不断的伸，倔强的伸
回去吧。回你该去的地方
向着天空，向着大地，向着人群
极示你的妖娆和妩媚去吧
让和煦的风拂你
细密的雨吻你
暖暖的阳沐你
我这儿的水是自来不是自然的
过滤，放了漂白剂
我这儿的阳光很暧昧，打个转
瞄上一眼就走了
在这里，你会化作一根枯枝
零落成泥


花期无期
文/张友琴（湖北）

梳成两根羊角辫
扎着两朵蝴蝶结
挑着两只小木桶，担满水
咿咿呀呀，打我门前过
藕节似的手腕，饱满
弹性的脚步，轻欢
脸上腾起两朵红云
开在你脸上
藏在我心里
至今还在花期


《离骚》，粽子，桂花香
文/张友琴（湖北）

我是从《离骚》认识屈子的
兮呀兮呀的。晦涩，费解，一知半解
习诗成我至爱，与《离骚》无关
比《离骚》更骚
我是从粽子认识屈子的
糯米馅，荷叶卷，红丝线。不忍咽，扔进池塘
唤：鱼儿来吃呀！水冒泡泡，鱼来了
鱼吃粽子，不吃屈子。屈子不死
我是从桂花香认识屈子的
某年某月某日，结伴驰游屈子乡。浓香扑鼻，深呼吸
我诧异：香自何来？朋友说：来自屈子诗
好烈，好酽。奇香两千余年，不散

守贞女人
文/张友琴（湖北）

男人抢人家十七元钱，判八年，劳改去了沙洋
不到半年，她领回个四方盒子，男人睡在里面
说是病死的，有很多疑点。只是疑
女人怀上了他的骨血。为他守贞
第一春，她穿着曳地长裙
第二春，她穿着紧身牛仔
第三春，她穿着过膝短裤
第四春，她穿起了超短，乡村比基尼。盗版
没人时，偷偷在家玩性感。终于
在一个雾霭未散尽的早晨
我看见，一只大灰猫从她家溜出来


偷窥无罪
文/张友琴（湖北）

偷窥，是一个正常人的习惯
与青春有关，与阴暗无关
与直接的性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偷窥过，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去女生浴室
我偷窥过，她端着好看的搪瓷碗替老师买饭菜
我偷窥过，她和玩得要好的女同学说私房话
我偷窥过，她看漂亮小男生眼神是否藏有秘密
我偷窥过，她藏在内衣锁不住的浅浅乳沟
我偷窥过她白天所做的一切。晚上无法偷窥
偷窥到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我娶了别的女人


碑
文/张友琴（湖北）

或近 或远
或在山 或在园
或简单 或铺排
块块碑是点点的符号
轻重在心


山村之殇（组诗）
文/张友琴（湖北）

河
沿河而上。心越走越沉，腿越走越重
河患直肠癌。开刀，化疗，改道
胸脯垫得高高，经期很不正常

桥
还是我3岁时修的。论年龄，该是我弟弟
弟弟负担重、压力大，疼得呲牙咧嘴
桥逼仄，一不留神，掉下水里
曾有人掉过，做了水鬼。每到油菜花开
疯女人便坐在桥上哭。凄厉，闹心
村里人说：桥是疯子哭塌的

山
记忆中那座葱翠的山不见了
小时候我在上面放牛、砍柴
牛看不见我，我也望不见牛
山上树大大小小，密密匝匝，粗粗袅袅
山还在，但矮了很多。化疗，秃头
只剩几块牛皮癣，还是好东西

路
还是大伯当队长“***”两千块钱
判了3年徒刑修的。一走五十年
未修。加宽靠人走、踩踏
踩出的路，歪歪扭扭，似路非路
赶路的人，总喜欢走人走过的路
“***”的人不再走了，修路的人踩不动了
能踩的人都跑了，一年踩不上几回
留下的人也爱踩不踩了

果园
还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人当书记时修的
桃的红、梨的白，开满枝头，铺在村口
客人问路，旋即一指：那片果林就是
果林是村的名片，为访客导游
而今果林遁了，果树连根拔起
片甲不留。只剩星罗棋布的坑
似凹塌的眼，盛满泪，怜怜望着行人


山村短章（组诗）
文/张友琴（湖北）

村晨
山村沐浴在晨不在晚
雾霭，从山脚向上，一点一点收走
像少女一丝一丝褪去轻纱。柔曼
放进瑶池。洗涤，等待下一个
出浴的日子

公母樟
她在河之南
他在河之北
黑的夜他们在一起
夜后白他们就分开
即便躯干老成纵横的沟壑
枯枝如老鹰的爪 指向天空
经年的美 仍在演绎

帮工
请人帮工，请的是一份人情
或购买一份商品，价格随行就市
长起来的是商品
砍下去的是感情
坚辞不受的是亲情
亲情是还不清的债

代销店
垸子离镇上很远，要走二十多里山路
趟两条河，过几座桥。于是便有了代销店
代销店不卖大件，只卖些针头线脑的东西
和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调料

话题
家里有事，七姑八姨悉数到齐
寒暄。聊各种话题，包括马路消息
健康 城里房价 医疗保险
小孩考研 “两会”提议案
亲情，在话题中拔节、打桩

老队长
73岁 当了37年队长
这个中国最小的官啊 比芝麻绿豆还小
却管着队里的大小事情
大到节扎上环，下至田边地角的勘界
邻里龃龉，红白喜事的张罗
把自己当成了一根麻杆
一大截插进了黄土


座位
文/张友琴（湖北）

公交来了
挤，抢，占，喊
孕妇让座给老汉
老汉让座给红领巾
红领巾让座给健壮男人
唤他——爸爸
爸爸坦然，无惭


感谢猫子
文/张友琴（湖北）

母亲养了只大花猫
母亲做饭，它盘腿在旁坐着
出门，踱着方步跟着
睡觉，蹲在踏板上守着
寸步不离，像小时候的我
母亲说：儿啊，你一年回不了几趟
妈想你就和猫子亲，说悄悄话
猫知我心哩！我无言
掉下两行清泪


搬家公司老板
文/张友琴（湖北）

他不是高管 管一批扁担
每天也开早会 训话 排工 争吵
挎着个黄布包 搁部座机电话
不是大哥大 他就是大哥大
大卡车豁了门牙 喇叭似乌乌祖拉
上书：听党的话 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