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 利 的 纸

锋 利 的 纸 ／ 何剑胜



　　我原来对那些柔软的、雪白的、薄如蝉翼的纸张是充满喜爱的。它们被装订成册，被锋利的切割机切得方方正正，重叠着，成为书或笔记本。我喜欢书，喜欢书本里爬满黑蚂蚁一样的文字；我喜欢笔记本，喜欢笔记本里一页页的空白，那些空白处，很快会被我涂鸦得不成样子。我的神思常常乘着文字的翅膀遨游于世外，而那些纸或多或少记下了我偶尔滑翔过的痕迹。
　　我第一次接触纸，是在我7岁时上学的第一天。说起我的发蒙，因为胆怯，我记得我是哭着一路被父亲拽去学校的，那时，姐姐已经先我一年入学。
　　在去学校的路上，姐姐不停地安慰我，说学校里很好玩的。

　　我们村小学其实只有一间教室，老师也只有一个，分一二年级，三十几个学生分组坐，老师教一年级的时候，二年级的学生自习，反之亦然。
　　上学第一天我领到了两本课本——语文和数学，其他如笔啊练习册啊全由家长自配。很快的，我手头上的两本课本书就被我翻烂了，像卷心菜一样，打满了褶，都找不到书的样子了，可是该学的内容我却全部懵懂无知。

　　有一天，我的同桌小敏神秘兮兮的对我说，书的味道很好吃呀。那时是冬天，冷，同学们懒得用手翻书，都拿舌头舔着书页往上掀。
　　在一舔一掀间，从纸页间传来一股咸味。那咸味多是我们的汗水吧。小敏的课本早已不全了，难道说是被当成零食吃了？
　　稍大点，我们大概不吃课本了，不过课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在那个玩具匮乏的年代，纸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乐趣。纸是从课本上或作业本里撕下来的。
　　我们把一张张纸折叠成各种造型的玩具，什么纸船纸飞机纸火箭之类的，也叠纸荷包，棱形的方形的三角形等等，这些纸折的玩意成为我们童年游戏里最不可或缺的道具或筹码。

　　“纸飞机啊纸飞机
　　一会儿飞高
　　一会儿飞低
　　一会儿飞东
　　一会儿飞西
　　轻盈的掠过树梢
　　欢快的飞越屋顶

　　纸飞机啊纸飞机
　　你慢慢儿飞
　　为什么一会儿东又一会儿西
　　惹得我们在草地上快乐的追

　　纸飞机啊纸飞机
　　你慢慢的飞
　　飞到我的梦里来
　　带我看风景
　　帮我摘星星”

　　纸飞机已经飞去很多年了。
　　童年的回忆却依然那么美好。

　　除去纸飞机，纸火箭也是我们小时候最爱的游戏之一。
　　我堂兄擅长玩纸火箭，小伙伴们都服他，这源于堂兄的纸火箭不但射程远，而且击中目标奇准。纸火箭的折法看似简单，却隐含了力学几何学等科学。我堂兄的纸火箭折得相当紧实小巧，这样，发射的过程阻力小，劲道却很猛。左右手的中指就是纸火箭的发射基座，手劲大加上点技巧是保证纸火箭射程的有力保障。玩纸火箭的时候是无比快乐的，可是第二天早起的时候，两根中指酸痛的不行，甚至青肿。
　　看到我微肿的手指，母亲有点心疼的说，玩也是一种劳动，小孩子家玩什么都不能过劲过味了，就像大人们劳动时过劲过味了难免会腰酸背痛。玩的开心高兴，但要懂得适可而止，意思好像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不做学生了，我依然与纸有牵扯不断的联系。是啊，活着谁都离不开纸。
　　我曾一度幻想以笔为刀，以纸为战场，一生在纸上驰骋。然而，梦就是梦，有时难免像一张纸一样脆弱，一戳就破。
　　现实是无比残酷的，当我开始独自谋生在外的时候，一场雨淋湿的心，纸世界避雨，那才真的是以梦为马的童话了，不过，疲惫的时候，在纸上偶尔歇歇脚倒是可以的！

　　纸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最常用的物品，无论读书、看报，或是写字、作画，都得和纸接触。如果没有纸，那简直是不可想像的。纸在交流思想、传播文化、发展科学技术和生产方面，是一种强有力的工具和材料。是的，科技再发达，纸的意义依然重大，用处依然广泛。

　　“……有些苦难其实是不必承受的。记住，一个人要想成功，真正依靠的还是他的智慧。”电视剧《北京青年》里的叶舟老人家如是说。我的父亲也类似的告诫过我。
　　那年回家，品尝过新年的晚宴后，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父亲仿佛是随意的说，叫我在一个厂好好呆着，别到处跳来跳去，年纪不小了，找份工作不容易，听来很有点语重心长。
　　父亲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那时我刚辞去在东莞的工作，做一个车间负责人太累，转而进到一家LED照明公司做仓管，每天与各种电子元器件打交道，这份工作要求员工要心细还要有耐心，例如即使同样阻值的贴片电阻，由于生产厂家的不同万不可混用或借用，否则会影响灯光的显示效果，将出现光强光谈以及色差等软故障，可见LED对电子元器件的要求之严格。写到这里，以上一切都已成往事。往事不堪提，总之我进过多家公司，做过多种工种，就像一只在城市夹缝里跳来跳去的青蛙，如今我又跳槽到一家大型的灯饰制造厂做普工，一切又得从头开始。

　　新工作有点辛苦，一条拉6个人就像打仗一样从上班忙到下班。我被分到最后一个工位——打包装。这对我来说，是考验，也是磨砺。一到工场，我身边到处都是纸，花花绿绿的，我被纸包围着。纸，突然让我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
　　百度百科说，纸是用以书写、印刷、绘画或包装等的片状纤维制品。
　　我现在的工作就与纸打交道，作为灯具的包装材料，那些彩盒、啤卡、隔板、外箱等等，整整齐齐的码着，成为车间里的一道道风景线。少有人知道，纸也是锋利的，至少我接触到的这些包装材料就挺锋利的。当我此刻在电脑上敲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被纸划伤的双手依然轻微的痛着。纸的划痕像茅草划过肌肤，浅浅的裂口，成线性，在十指间交错，被划过的瞬间会溢出一点点血，微痛。
　　有天，在我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说，我帮帮你吧。那一刻，我的眼睛像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是瞬间吧，我的眼里好像有泪，像积雨云在酝酿一场雨似的。我努力抑制着。我必须抑制，不能让它涌出，也不能让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