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江》（外3首）

《一条江》（外3首）

●余燕双


1
还是那样浩荡，一条江从棋盘山下来
像母亲在萧江渡转个身
滚动一道弧线
把这一片土地分成两半
你在苍南，我在平阳。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


2
兄弟啊，你登你的玉苍山，我爬我的九凰山
兄弟登山各自努力
之间是起伏了30多年的波光
是坡南街错节盘根的榕树，开枝散叶千万张


3
一条江该如何分呢
林景熙、苏渊雷那么多先贤如何分呢
桥墩的碗，鹤溪的缸
陈经邦兄弟站在南雁荡山山口看大雁南去北往


4
分不开的是正月灯，二月鹞，三月麦管作吹箫的童谣
分不开的是萧江大鼓的激昂声
分不开的是方岩下和下垟埠昂起的鳌头
分不开的是水乳交融的一江灯火
分不开的是我们共有的一个风云激荡的百亩田礁


5
我常常驻足钱仓下埠乱石堆砌的码头
遥望对面的龙港
兄弟情谊，全靠一条木舟摆渡


6
跨不过去的鳌江。搭桥，搭桥，再搭桥
连接江南和小南的彩虹桥
分分合合
那么多兄弟姐妹一路走来
围在母亲身边
喝早香茶，叙旧聊天
仿佛一条江把丰硕的金秋，还给了桂花飘香的两岸


江南古镇

凌晨5时，第一次登上金苍山坐在将军庙门口
第一次感悟到石阶的冰凉
第一次看见雾霾包围下的金苍
把古城墙压得
很低，很低
第一次看到东门的烟囱
还在奸淫未来
第一次觉得金苍怀孕了
卷曲着臃肿的身体
第一次担心它生下与金钱有关的孽种
第一次听见它
在尖叫着，在滚动着
第一次发现它
在蜕皮，蜕去强加在它身上的皮衣
第一次惊叹它在血光中，在尘世的困扰中，在新旧交替之际分娩


余氏宗庙

冷落了一段时间，到了正月廿三这一天余氏宗族
散落在鳌江两岸的人
赶往埭头山
我把自己喝醉
醉了不知道自己的前身
醉了不知道归宿
醉了不知道香案上挤满了年年增加的牌位
醉了不知道它们站了百年
还是一天
醉了不知道它们是否习惯于
人间的灰霾及浮尘
迎春花岁岁开
醉了，什么乡愁，什么留恋
我四处漂泊，醉了
哼着燕儿，燕儿，飞过殿儿
殿门关，飞过山。醉了，不知道明年的今天，来不来？


旧时燕子

来到老家，惊动了桑树上那只30年前衔泥的燕子
它见我如此陌生
它嗖的一响，如一道飞镖
穿透七间房板壁
穿过蚕丝帐
之后，便钻进了褪去光泽的屏风
躲在鸳鸯戏水图里
暗影浮动
我拆下这一段旧时光
带回家途中
杏花风，清明雨
这只燕子，从我湿漉漉的眷念中
钻出来呢喃几下，飞过埭头河，消失于白雾中的矮凳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