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语（组诗）

手语（组诗）

●余燕双


《白头翁》

白面纱，羽绒衣。积雪初融的埭头山
养蚕人蚕一样作茧
把自己一层一层裹起来
仿佛入定的比丘
春梅啊，你那么素雅、清纯
为何诱使他脱下一件又一件白袍
白的肌肤，白骨，白色的锋芒。冰川剑客，剥光了的白头翁


《飞舞》

喝了
80瓶喜力啤酒
筷子，盘碗敲起来
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哭泣，有人抑郁
有人撕掉教科书从8楼扔下来
像柳叶，有人点火
幽暗的光，蝴蝶一样的纸屑
在黑暗中飞
飞到冬天还在飞
飘飘洒洒
天涯
雪
花


《梦想》

钟声响了
幸福小学的余燕双走出猪圈改建的教室
到大岩头晒着太阳
对我说：他的梦想是穿上军装
到祖国的边陲
吃一顿土豆加牛肉
然后驾机飞到蓝天种棉花
牧羊，赶在大雪来临之前做一件新衣给爷爷过年


《手语》

花了一生积蓄的寡居老人余伯
躺在板车上
从人民医院大门出来
睁着眼睛
咽不下这口气
伸出的两个指头永远停留在世上
仿佛告诉我有20元足够了
可以买下一大叠纸币，打通去阴曹地府路上的各个关节


《谷雨》

谷
雨
男人们种谷去了
最后一只春蚕
沿桑树枝
爬到我梦里
我听到了
她吐丝的声音
由白变黄
垂下来像钟摆摇动
然后咬破自己
化成蛾
产子
带上蓝天的梦
飞向窗口
撞击一层薄薄的
光
阴


《肚皮》

马尼拉草坪，散落在四周的枫叶，等到阳光西移
仰面躺下来紧绷之处已经松弛
倾斜的山丘，褶皱的腹地，起伏的时光
那只斑鸠开始在肚脐下滑翔，盘旋几圈向黄昏飞去


《老有所依》

我想说：终生不娶养一条小犬，纯白的，小犬可靠
等我老了坐在轮椅上，由它推着
到太日寺晒太阳
到山门看桃花
到城隍庙听琵琶记
同吃同睡
由它推着进桃源火化场
它看我，我看它
泪光和泪光，苦涩的甘甜，一条白犬怀抱中的一绺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