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百床馆
她用半生时间消磨在床上，仅仅是
不让身体倒在其它地方
当睡意来临，病痛与情爱
需要一张新床铺
她选中了红木制作的
漫长的岁月中，她不擅出双入对
跟男人分居多于跟自己分居
在曾经喜爱的松木床、桦木床或者樟木床上
她不断把自己放平，放低，直到
彻底放弃。模拟幸福表情，现出痛苦状
闭上眼睛的样子，形同死去
昏睡，养病，做爱，形同死去
而她不屑于将这些卧具
称之为坟墓
是否有一张床，让她
得到过安歇？中年以后
她爱上了一丝不挂的裸睡
并渴望缩小成婴儿
09．3．25
分享
曾经与你分享一瓶啤酒，和它
丰富的泡沫。邀杯对饮之中
柠檬色液体止住了饥渴
分享一场战争与爱情题材的电影
男女主人公心碎而死
我们心碎了，继续活
分享黑下来的天色
一盏壁灯代替阳光照射我们
为我们留下昏暗、片面和孤独者的形象
出于自身的宁静，我们也不开口
要求灯火通明、面目清朗
分享春风习习，窗纱拂动
柔软的内心长出什么植物
自然界悉数对应
第二天在公园漫步
我们果然认出了那些花草树木
分享最后一顿晚餐
细细咀嚼、慢慢下咽的食物，失去了滋味
我抽了支烟，空气立刻显形
在我们之间缭绕和消散的种种迹象
可以叫做美好时光
也可以叫做虚无缥缈
09．5．18
十二月探视一只老鹰
此刻 天空被隔离
你独自留在这蓝色病区
消沉 孤寂 患着忧郁症
你舞动双翅 压回带菌的空气
压回众鸟盲目的跟从
它们的啼唱 是一种更深的疾病
你形单影只 以冰雪消毒
以更高更寒冷的存在自我疗救
一张张药方卷成了云
一枚枚银针织成了光
十二月 我在大地向你探视
发现你有了金属的症状
沉默 坚硬 甚至生出锈
锁住一块黑铁的形象
农村采访
有人来了 田畴披上绿衣
禾苗起身相迎
三两只小鸟飞上飞下
演习捉虫的技能
我需要这样的农村背景
它让电视画面充满田园风情
打开摄像机 拿起话筒
我还需要几个饱经沧桑的农民
讲述计划生育 讲述农业税
讲述外出打工的儿女成群结对
发迹 受伤或者沦落红尘
四个农民话语不多
两个木讷 一个憨笑
另外一个老泪纵横
一阵风从远处吹来 又是一阵
迅速翻动农村的各种表情
我的话筒里也灌进呼呼的风声
[url=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read.asp?BlogID=210548&PostID=8144160]你从果树上垂下[/url]
密集的果林 我知道你在树上
显出果子 在果子里驱虫 灭菌
拧开甜汁或苦露 将雾散尽
千般滋味一起往外挤
群鸟一起向上飞 时光穿梭
痛击桃树 李树 杏树 苹果树
时光穿梭 打落樱花 梨花和梅花
园中已没有智慧果 能吃的果子
正在快速腐烂 你显出易朽的事物
都是好看的和好吃的 你连枝带叶
垂下的 都是让我摘到的
[url=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read.asp?BlogID=210548&PostID=7809019]郁金香不再向前开了[/url]
停留在含苞待放阶段
情欲保存在小小器官里
郁金香不再向前开了
她裹紧衣裙 摇动风
送出体内的不安 不安的温度
和湿度 不安的红颜翘楚
对世界 仅仅露出她抗拒过的
一株植物的外形
[url=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read.asp?BlogID=210548&PostID=7808998]紫罗兰加快了速度[/url]
她一出生就是一抹
自己调好的忧郁色
坐在白瓷花盆里 她提取蓝
想减少一些伤心事 或者
提取红 让自己彻底绝望
但她分不开这命运的混合剂
她在紫色里疯狂蔓延 越来越快地
逼近脑海中的幻象
夜行快车
用一闪即逝的方式穿过世界
车灯昏暗 刚好辨认出旅客表情
不冷漠也不热烈 维持着几千年中庸面孔
车窗半开 风从相反的方向吹我
无形阻力柔若挽留和叮咛
夜色半露 天上星子在自己的轨道奔跑
我沿着众人之轨在大地上飞驰轰鸣
如云过客在这里互相躲闪和遮蔽
各色人等于此间暗自隐藏或现形
他们借助旅行挪动自己
又借助自己挪动一列火车
不断有人下去 和影子一前一后消失
也不断有人上来 以各种姿态与我同行
夜行快车上我去向不明
汽笛声声仿佛要把什么说清
我只喜欢速度和黑夜
与大地摩擦时的剧烈反应
列车隆隆 我也隆隆
我与世界彼此振动
疼痛的抽屉
日子过得不明不暗
时间不快不慢 我不老不少
拉开一只白色抽屉
我往它凹陷的部分 摆放
针线 纱布 药瓶和剪刀
这些连缀破碎生活的依据
要准备随时被找到
生命中紧闭的秘密小抽屉
有时必须拉开 暴露几个暗角
它内心的紊乱和痛苦不会转移
要被一只手检视 保留或者扔掉
这是我恢复生活常态的右手
关闭抽屉 夹痛手指 发出尖叫
然后再从里面取出止痛的药膏
[url=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read.asp?BlogID=210548&PostID=2558479]独自枕着森林的呼啸[/url]
母亲在坡上植树
父亲在山顶伐木
他们说话的声音时高时低
紫色的身影忽隐忽现
我被撇在大风里
独自枕着森林的呼啸
那是童年还是少年
我渺小得像一滴露水
掉进绿色的寂寞的空间
身边一只乌黑的狗
向着不知名的地方叫唤
我喊了一声父亲 没有回音
我喊了一声母亲 也没有回音
他们行影相随地移到高处
一个植树 一个伐木
像战争与和平唇齿相依
像生命与死亡交相辉映
我突然就哭出了声
那是前身还是后世
我被置于一种不明境地
内心充满了原始的恐惧
独自枕着森林的呼啸
我像一棵歪到的小树
在耸立的世界枝叶横生
[url=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read.asp?BlogID=210548&PostID=2558466]开江第二天[/url]
江面上行走着冰块
冰块上闪着钻石般的光点
几只小船开始摇晃
试图要解开自身的绳缆
江上还没有过客
只有起伏的光点一泻千里
像永不回头的低吼的群豹
惊醒了远方沉睡的森林
我哼起一支古老的谣曲
感觉身体在冰冷地流动
岸边儿童伸出冻红的手掌
劈起一片浪花
后来我信步踱上江桥
站到汹涌澎湃的激流上面
感觉正被波光带走
一棵玉兰闪进夜空
推开窗 一棵玉兰闪进夜空
她站在七米之外 一动不动
漆黑的枝条举着白花
披月光 洒香水 神秘庄重
我凝神看她 等待一个仪式
在这个三月的夜晚揭开
等待一个我不了解的真相
向我显现
星空闪烁 万物寂静
我开始隐隐不安 心中惊恐
我怕她突然把手伸进窗口
递给我雪白的一朵
一路风景
长江路两侧新栽了梧桐
去年还是白玉兰和榆叶梅
路面拓宽，刨树种树
这要归咎于私家车激增
往年三月我经过白花朵、粉花朵
常能看见授粉的小动物趴在蕊上
半天不动。细腰蜂、白翅蝶不一而足
马路有四个车道，而公交车
属于庞然大物。车厢内
手抓吊环的男人摇摇晃晃
年轻女性被无意骚扰（其实是故意）
现在是八车道。每隔三百米有一座天桥
开私家车的人，年轻女性居多
梧桐树，顶端被锯，秃头秃脑
看上去像一根根木桩
我是步行上班一族。人行道上
铺了彩砖。梧桐树爆出新叶
有个牵着雪纳瑞犬的忧郁女人
经常与我相遇。一般情况下
我们相互打量几眼，默契5秒，各自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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