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一阁
青麻是一种在我们老家较普遍种植的植物。青青的叶,青青的杆,叶,像荷,但要薄,要小;杆,像竹,但要细,要壮。确切地说,叶片酷似桃型,状又如心样,绒绒的,滑滑的,摸上去手感极佳;花为黄色,小巧,花落后结出青麻果,铃铛状,口朝上,青果期种子是白色的,茄子籽大小,吃起来微微有些甜,秋天里果实成熟,铃铛和里面的果实都变成黑色。房前屋后,地头偏处,无需精心管理,春种,秋收。不要小瞧这种不起眼的青麻,当年,不经意中青麻可承载了太多“使命”。
入秋,收割青麻,村民将去掉叶片和果实的青麻直杆,码放整齐,一捆一捆,扎实扎牢,运到村口水塘边。几个壮实的青年,在齐腰深的池塘,用手用脚找准水塘污泥最深处,把捆好的青麻麻杆和配重石块一起沉没泥塘底部。十五到二十天,已充分沤制的青麻,又被几个年轻小伙从齐腰深的水塘打捞起来,就池塘清水将一捆捆带有污泥味道,粘有流质,扯扯连连附作物的青麻予以充分清洗,漂洗干净,可谓“出污泥而不染”。入水前的麻杆还青青的,这时竟神奇的变化成乳白色,有的甚至洁白如玉,还透着一股青麻特有的清香。沤制的青麻,被村民带回家,就着润性,顺着纹理,一缕缕、一条条,一丝丝,剥离纠扯下来,缠绕成团,纠结成环,放在阳光下暴晒,几天下来,乳白变成了洁白,洁白变得更为靓丽。
入冬农闲,几个经验老道,技能娴熟的村民,当街,架起木制祖传绞绳工具,先是将成团或者成环的青麻丝,摇动着绞成一股绳,然后,三股或者多股再绞在一起,拧成一股粗粗的大绳。粗粗的大绳在农耕中有着不可或缺的大作用。它连接着牛马牲畜和犁铧,连接着村民的期冀,连接着农田的收成……多余的青麻或者青麻绳,拿到集市,可以换回一些农家必需品,可以交换到口粮,聊补短米之炊,可以卖个好价钱,解决学童的学费……
嬉闹着、喜欢群聚的一群少女,也开始忙绿起来。她们喜欢在一起,用青麻钩织着自己的青春梦,连接着自己的那位如意郎君。挽起肥大的裤腿,捡起青麻丝,就着白皙的小腿搓拧出细细青麻线,续在细小的针眼里,一针一线纳着憧憬,串着希望,不几天,一双疏密均匀,结实耐用的千层底,就呈现在大家眼前,不多时,又互相调侃着,互相戏谑着,一双用青麻线连接的条绒松紧鞋让人看了眼馋。
七十年代,在我们当地,姑娘送小伙一双松紧鞋给心仪小伙,那就相当于现在的白金戒指,那可是十分珍贵的定情物!南墙根,三三两两的老年村民,跟着正午的暖阳,或蹲或坐,拿着长长的旱烟袋,一边闲说着东家长,李家短,演绎着水浒,评论着杨家将,一边不紧不慢呼吸着旱烟,透着闲散悠然。老人们身边不可或缺的都有一段剥丝后的白白的青麻杆,只要在家引燃,青麻杆自燃会几个时辰不息,省却了好多火柴划燃点烟的麻烦。不知是谁,也不知何时发现了这一奇异现象。那年夏天,邻居家四岁的男孩大腿生出莫名的疥疮。疼痛乱叫,找了大队赤脚医生,吃药打针,一番折腾,未有一点效果。第三天,父亲在房前择取两片青麻叶,用石臼捣碎,让人给男孩敷在患处,次日,孩子病痛全消。至今,青麻治病,还像谜一样,我始终未解。
恍然,多年过去,青麻不再。很难寻觅到似荷像竹的这种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