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诗歌网:《燕赵诗刊》《秋水文学》联合论坛
Would you like to react to this message? Create an account in a few clicks or log in to continue.

自由、梦想、超越 ;沉静、深远、典范! 《燕赵诗刊》《秋水文学》选稿基地
 
首页首页  Latest imagesLatest images  注册注册  登录登录  

 

 下落不明的牛

向下 
作者留言
何剑胜
注册会员



帖子数 : 39
积分 : 113
注册日期 : 10-12-31

下落不明的牛 Empty
帖子主题: 下落不明的牛   下落不明的牛 Empty2011-07-02, 08:44

何剑胜:下落不明的牛
  
  
  
  近来,在网上看到有博友拍摄的耕牛图,画面亲切,场景熟悉,特别是那躬身扶犁前行的老人,就像是我为想望中的幸福生活辛苦操劳的父亲,我久久凝望中,思绪回到了久别的临湖村。早几年,我们家原来先后也是养过几头牛的。小时候我做过很多年的放牛仔。
  我小时候放牛,总为为牛找不到一蓬好草吃感到为难。长在田间地头、田埂田坝上的草,被牛们啃了一遍又一遍,像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只留下光秃秃的草根,不待新叶子冒尖,又有牛来开动收割机一样的板牙,将那一点点新绿卷入它巨大的胃里。牛的胃口似乎总是好的不得了。话又说回来,它若没有那么好的胃口又怎样干得动那么多繁重的农活呢?
  
  在临湖村,明河叔有牛一样的韧性和耐力。在我们临湖村,谁都知道,他老婆是他名誉上的老婆,牛才是他真正的伴侣。明河婶嫁给明河叔确是一段孽缘,说起来这是另外的故事了。
  明河叔长期住在村后的小山坡上,那里有处砖瓦窑,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叫他踩窑佬。窑是土窑,常有一牛一人一前一后的影子晃动在土窑前明媚的日光下。明河叔是土窑的主人,很多年后,村后的那块坡地被明河叔挖成了一个方圆数顷的平地。土窑倾覆,留下少许碳灰的遗迹,经过这些年雨水的洗礼和岁月的变化,恐怕那少许的遗迹早已不复存在了吧,就像那些后来从临湖村走出去的牛们,从此全无音信。
  小时候我放牛到后山坡,曾整天整天看过明河踩窑。踩窑是个苦活。没有强健的体魄,没有扎实的腿功,没有吃苦耐劳的品性是吃不了这碗饭的。一脚一蹄,起起落落,泥巴渐渐变稠变粘,无论是人或牛的脚步,在粘稠的泥沼里都变得踉跄起来。牛是老水牛。老水牛真的老了,仿佛不抵正当壮年的明河叔的干劲大。“歇歇吧,”明河叔拍拍老水牛的脊背,“谁叫你是牛呢?是牛就是踩泥的命!”
  通过高温烘烤后,那些红红的窑泥到出窑时都变了样子。太神奇了,青砖灰瓦的村庄,是从明河叔那座小土窑里诞生的吗?挡风遮雨的砖瓦是我们身与心的庇护所。
  总在不断为人制造庇护之所的明河叔,他却没有一处温暖的去处。他不敢回家。他厌烦回家。只有在不得不回家时,他才偶尔一回家。他每回一次家,明河婶必然会找他吵架,明河叔只会像牛一样用沉默来回应明河婶难听的咒语。听村里老辈人说,明河婶年轻时的爱人正是明河叔的亲兄弟,他兄弟当兵去了外省,有点墨水的明河叔父亲想当兵的儿子聪明能干,不怕讨不到老婆,老人家只担心老实巴交的明河叔难以成家立业,遂模仿了兵儿子的字迹,调包了他的家书,称他在部队里谈了新对象。在老人家用心良苦巧妙擀旋下,成就了明河叔和明河婶的婚事。多年以后,洞穿老公公阴谋诡计的明河婶自然很是生气,便把气撒在明河叔的身上。明河叔的确老实,他只会埋头苦干不懂好言好语讨好老婆。两个人的矛盾是日积月深的,哪怕老了,那种怨恨的鸿沟于明河婶已是无可愈合了。知道事实真相后的明河婶整个人变得极度自闭,且极端神经质,她除了拿明河叔撒撒气外又能怎样?
  明河叔长年与牛为伴,在村庄的后山坡,一牛一人,长年累月,像愚公一样,硬是把一座百米高的坡地搬离了临湖村人的视线。有一天,像牛一样坚韧的明河叔倒下了。明河叔站不起来了,他的腿脚像灌了气一样肿胀。站不起来的明河叔回到了久违的家里,奇怪的是,没有人再听到明河婶歇斯底里的咒骂声。若是以往,明河叔一进家门就立马会遭到明河婶刀子一样的咒骂和指责,难道是眼前明河叔的身残消解了她心头的怨恨?
  明河叔从土窑撤出后,临湖镇上已有人开办了现代化的机砖厂。在一个雷雨天的夜晚,废弃于村后的土窑轰然倒塌。
  
  乌毛是临湖村有牛一样蛮力的人。像牛一样粗蛮的乌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然,像他这样年轻的壮汉怎么会甘心留在临湖村,苦守着几亩薄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呢?
  我还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稍大点的孩子们说,乌毛躲在七仙墩戳牛屁股。一直讨不到老婆的乌毛把他家的老母牛当老婆用了。这种傻子才干的事,临湖村人只把它当着茶余饭后的笑谈。七仙墩离临湖村有几里远,是绵延无际的丘陵地带的一处余脉,那里水草丰沛,每年放了暑假,我们这帮小孩子会赶了牛去那里放牧和玩耍。戳过牛屁股的乌毛是没有哪个小孩子愿和他玩在一起的。如果哪天乌毛混在我们当中,我们会使坏把乌毛家牛的牛鼻绳解了,让乌毛急。谁都知道,解开的牛鼻绳再重新系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亏了乌毛有一身蛮力,常常抱了牛头挣扎着把解下的绳子重又系上。如此几回,乌毛对我们这帮坏小孩就敬而远之了。也亏了乌毛有一身蛮力,干活肯舍力气,又有单身的优势,竟然得到了几个村里留守妇女的青睐。
  那时,打工潮在我们临湖村才掀起风暴不久,外出的男人们在异乡尚处于漂泊不定的状态中,女人们便留在家里等待和守望,责任田自然都种着,不想现在,说抛荒就抛荒了。女人种田有可想而知的难处,需要出力的地方多了去了。不知是谁先想到了乌毛,这廉价的劳力简直是召之即来,那几个女人们只要稍给点乌毛甜头,乌毛就会屁颠屁颠的为她们下力干活。那几个妇女像使唤牛一样使唤乌毛,乌毛却是乐此不疲,并且比牛还听话。背地里,至于那些有伤风化的事,也仅存在于村庄的风言风语罢了。
  第二年,回家又出门的男人们纷纷将自家的女人带出了临湖村。村庄空了,重又陷入孤独的乌毛,不知因何变得形销骨立起来。不知何时起,现代化机械突然开进了千年农耕的田间地头。机器的喧响盖过了牛们的哞叫。
  乌毛的蛮力在现代机械面前变得无用武之地。
  牛们在现代化的机械面前也失去它曾有过的价值。
  现代机械开进临湖村时,外县的牛贩子们也涌进了临湖村。
  乌毛家是临湖村最后一家养牛的人家。不是乌毛家乐意养牛,是来村里收购耕牛的牛贩子拒收乌毛家的牛。乌毛父亲问牛贩子为什么不收购他们家的牛。牛贩子没有回答,只是诡异的笑笑,并略带抱歉的样子。
  
  那些随牛贩子一起离开临湖村的牛们,像一些过往的尘事一样,一去不回头。没有牛在场的村庄,成了荒草的乐园,它们不仅包围了村庄,疯狂的长势还高过了庄稼。
  好像是很突然的,乌毛病死了。
  乌毛家的牛也病死了。
  给乌毛看过病的医生,在一次和朋友喝酒时说,怪了,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人和牛得相同的病的!
  
    
    
  
返回页首 向下
 
下落不明的牛
返回页首 
1页/共1

您在这个论坛的权限:不能在这个论坛回复主题
燕赵诗歌网:《燕赵诗刊》《秋水文学》联合论坛 :: 诗歌文学:文本延伸(诗歌是文学之源——赵秋水) :: 诗人的散文-
转跳到:  
友情链接: 秋水文学网| 中国作家网| 千种杂志网上看| 龙源期刊网| 中国知网之吾喜杂志 | 燕赵诗刊博客| 《月光之书》赵芮民著 | 《天空梦魅的花园》| 关于孤单岁月的寂寞诗篇| 关于孤单岁月的寂寞诗篇(手机版)| 天空梦魅的花园(手机版) | 赵芮民词条 | 赵芮民百度百科 | 诗歌文学| 真实主义写作| 绿风 | 中国诗人 | 诗选刊 | 诗歌报 | 中国诗歌 | 大家诗歌论坛 | 女子诗报 | 扬子鳄 | 诗生活 | 界限 | 中国旅游文学网 | 链接互换申请 | 合作出版 |